关荫一看那老中医就乐了。
“郭大爷,真还就是闲不住啊。”关荫连忙伸出手小步跑上去。
老头儿一瞧笑坏了:“哎哟咋是你,你小子跑这来干啥?”
认识?
“说起来是你们太失职了,郭大爷可不是一般人,当年的赤脚医生,后来专门在咱们凉州研究中草药,这老汉可是铁骨头!”关荫怒竖大拇指,“去年的时候,中医研究院请他去讲历史,这老汉一身汉服一穿,墨镜往鼻梁上一悬,背着手溜溜达达进了院子,一帮老专家老教授见了不服他,就出题,你得说说这药方有啥来头。好,这老头找了个小马扎往台阶上一坐,一帮老专家先是站在身边,五分钟不到跑面前,半小时之后全盘腿儿蹲地上做笔记,那本事,人家能把几千个药方拿出来挨个给你讲明,还能跟你讲怎么和西医搭配。”
郭大爷笑道:“你小子就给我编排吧,当时聊了三天三夜,我们都聊高兴了,干脆开个会,一帮老头老太太们,带着几百个孩子们,那场景,哎哟想一想我都很激动,咱中医行当这年头啥时候有过这么光亮的时候儿!”
“开完会,这老汉拿了几百个方子,啪的一声拍面前,拿去用。咱们得奖啊,皇后正好过来学习,一看那些方子吧,这得给您老奖多钱。”关荫再怒竖大拇指道,“这可好,老汉趴桌上写写画画,最后算出了一个数字,一千二百六十万,要知道,这可连十分之一的奖金都不到。”
同知惊讶道:“那算啥呀还?”
“你们不知道,这老汉当时就说,我要钱干啥?当年一个小赤脚医生,老人家让他来给穷人看病,他来了,学了一身本事了,这就是最大的财富。但是这些年治病,看到不少人家里没有钱,心软,那咋办?老汉就想着,这笔奖金咱不能不要,但不能都要,要一点给穷人把钱退了,让人家过好日子去,家里留一点,儿女也可以放心跟着学医,”关荫感慨道,“后来才知道,老汉一个儿子为采药一身病,女儿跟着学了点手艺,开的小门诊部,还被一帮慕洋犬给打击成老顽固了,老头儿就给儿女留了不到五十万,算是刚够买房首付,剩下的,全给穷人退了,要么就买了药材了。”
同知肃然敬佩,端端正正鞠个躬,眼睛一红说:“您才是医生。”
老头儿奇道:“哈哈,我都9十岁了快,你鞠躬我受,但是你咋能这么说?”
同知苦笑道:“我也是八年学医……”
“哎哟,那有一点可惜了。”老头儿说道,“但是不要紧,你当了同知,只要你当个清官,能给群众办事的好官,那你就不负学医了。”
然后才笑骂道:“我就那么点底细你全给抖搂了,这有啥好宣传的。当时是旧社会的草把我养活了的,是老一辈把我教成活人的,我十几岁的时候趴在灰灰草草丛,还能想过9十岁的人了还能腿脚麻利到处行医?爹娘养的我,我没给他们养老;天地管的我,老一辈教的我,这我得对得住他们。人嘛,你给我啥好日子,我反而不自在,”然后爽朗大笑道,“我这到处走一走,整理几个药方子啥,说不定还能再活二十年三十年,心里安,人精神,这就行了。”
一群人看着咋舌至极。
9十岁的人还能有这么硬朗的身板儿!
那可真是咱们小字辈的洪福啊。
“你是有事情?赶紧办,这家里出的都是好人,你看,”郭大爷打开药箱说,“给人家退了钱,人家觉着对不住,买草药,叫我带着救别人去了。”
那的确是好人。
“不过您老也不能一直守着秘密不教人对吧,咱们几个大学请您老讲课呢,该去还得去,还有家里的人该照顾就得照顾,咱们得既把别人帮了还把自己日子过了。”关荫劝。
郭大爷笑道:“都过的那么好,怕什么。我要是光顾着给谁说,那你说,我要见了老一辈,人家问我,小郭哪,你是光嘴上说,还是真真的给老百姓瞧病了?我咋回答老一辈的问题呢你说。我答应老一辈的,一定要站在最前头,那我得做到才可以。至于家里的生活,公家现在管的那么好,儿女都退休了,也有了房子,孙子孙女一大群,上完大学要理论有理论,要传承有传承,缺的就是一股精气神儿,那我得带头,得让他们知道,医生不能是光说的,还得做得到。他们在医院,我在乡村里,配合好既有案例又有秘方,中西医结合对老百姓最好,那就得这么来。”
这才叫脊梁。
没有太多惊天动地的伟业,只有天长地久的默默坚持。
“虽说老人不想要,但是你们也要有个明确的方法,这就是国宝。”关荫回头严厉地批评,“到处找人才,人才在你眼面前,你们压根不俯下身子去关心,去了解,9十岁的人,为啥不配车?”
同知立马道:“没二话,我立即把我的车让出来——老人家您可别推辞,这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个榜样。”这家伙也有办法,虎着脸吓唬,“老一辈要是让您老当这个榜样,您老能说我不干吗?咱们得讲理,何况,榜样的分量那么重,您老可是担心压不住啊?”
老头儿大怒:“我这暴脾气——你那车我不要,那是公家配的,我有钱,”得意道,“最近我也在考虑,看上一个亲戚的二手车,那车好,老车,安全还保险。”
“办好。”关荫可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l
你知道老头儿在帝都的时候干了什么事吗?
给他老人家配备的车,他老人家一天没事儿就拧气门芯,气得司机小战士差点跟老头儿翻脸,可问题是,老爷子出门不喜欢坐车,说不好,他就喜欢往人群里一站,看看这年头群众都有啥毛病,味道一闻啥情况就都了解了。
可毕竟上年纪的人了,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大爷,就喜欢人叫他一声:“郭老汉。”
那得让老爷子高兴,可这便利的条件必须提供。
“还有安全工作要搞好,我们目前已经出了好几个王八蛋们行刺这些国宝的案子了。”关荫叮嘱道。
老汉一激灵:“就是说王八蛋到这个时候还用那手段对付咱?”
“那是,您老要不信,我给你找一堆资料来看。”关荫还真不是吓唬他,“还有国内的一些狗东西们,他们最怕咱们把人才当大宝贝,人家是要在网上污蔑你们,在线下暗害你们,在生活中孤立你们,让大家都觉着,当个好人不好,一定要当一群孬种,这事儿真不是吓唬您老啊。”
老头儿一琢磨,看看摩托车……
一帮大小人员吓得腿都发软呢。
镇长一溜烟跑过来,仔细一看立马道:“我那车,就让给老爷子,这摩托车绝对不能坐,这是要我们的命呢。”
那你坐什么?
“这不是招商引资嘛,给知乡跟我说,咱俩凑合凑合吧,我还坐以前那车,给你换一个,你出门谈事人家都看得起你。”镇长委屈道,“就这,咱们老百姓还说,你看这家伙骚轻的么,啥屁股,一坐二十多万的车。”
关荫奇怪道:“那你还想再买个?”
“孙子才买呢,我就坐着那旧车,出去人一问,你们镇子穷成那样了,镇长都得坐破车?那我有话说啊,我就说,我那车让给一位老人了,老人也没啥厉害的,就是救人的老神仙,那我这面子,他谁胆大的很敢说我们。”镇长得意道,“这是给咱镇打广告的事情,算成买卖我最划得来。”
“我还想让我那车呢。”关荫嘟囔着。
要不是下山虎的气门芯太难拧,老头儿真敢一天放八次气的。
“我才不坐你那车,垫的人沟子都疼。”老头儿笑道,“那也行,这么着,钱还是得出,那车是公家的,不能让给我……”
“这钱我们出,对人才都不尊重,对老前辈都不照顾,年轻娃娃们还能回来吗?这件事,我们要公开给社会各界讲,我亲自解释。”同知差点没乐疯,磨叽着要好处了,“但是咱们也有个学校,还是个兽医学校……”
“爷爷刚接受邀请啦。”年轻小伙儿笑道。
这是老郭头的小孙子,啥都不喜欢,就爱跟各种草药打交道,没事儿上山找一圈,叼着根甘草研究马兰花的人才。
可这家伙还真不是啥都不懂,他大哥是市医院的主任医师,明确说,小弟要是进他们院了,他那位置情愿让出来。
“那就别给学校增加压力了,这车,我们出。”同知回头又问道,“关老师那咱们这兽医学校……”
“今年肯定要升级,这边的一个兽医学校,一所农业中专,这两所学校都要升级,农林畜牧安全也是国家安全战略一部分。”关荫道,“但这两所学校你们估计拿不下来,人才不够看,我估计,过几天应该会有专门的小组来考察,既不能给你们增加负担,也要把干旱半干旱地带的农业,尤其种子安全,以及畜牧卫生问题重视起来,你们就等着忙不完吧,我估计,很快会有一些发达地区的人拿着钱来撬墙角,你们要跟金大密切合作,坚决保证自己培养的人才不会因为待遇问题而跑掉,这也是对现状的考虑,因为他们学的是本地的环境产生的问题,要是去了别的地方,恐怕既浪费时间也要浪费不少资金。”
这下跟来看热闹的群众振奋了。
知道这个镇上有多少小孩学畜牧专业吗?
前前后后没有一百个人也有五十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