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这个人,身材高大,面相威武,作风强悍利索,手腕极其高明,但私下里是一个很喜欢说笑的人,为人很幽默。
关荫出了一个麻袋侠的主意,他回了一个大宗师麻袋侠的主意:“这种事,你来做比较合适,我个人掏钱给你去买麻袋,听说这边的码头还有不少经常无缘无故丢掉的麻袋,你可以去找找。”
关荫不服,问:“那你们干什么?”
方先生回答:“我们也【更新快】不是什么都不干,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不知道,这岂不是最大的贡献了?”
王部长乐了,道:“我可以帮忙望风,一旦人家的科学家消失十个以上,我一定给人家通风报信,不知三天后再告诉人家还来得及吗。”
关荫爆笑:“那我可厉害了,帮凶里头,三巨头之一,二十五人之一,还有一个半步宗师……”
半步高手连忙撇清,方式就是在后排发出呼呼的鼾声。
“说笑归说笑,这种事不能干。”方先生正色道,“能通过正规途径邀请回国,那当然是再好也没有了的大好事,但人家不愿意,我们也绝不强迫。道不同,努力的方向都是错误的,你有句话说的非常好,我们的接力赛跑的那么快,就绝不搞一些和我们试图打拳击赛的人上台,科学研究也是如此。”
也就是那些企业家没在前面这辆车上,要不然,这话还真不能说,天知道人家回头就把这话传递到谁耳朵里去了。
关荫沉吟片刻,冷冷道:“艺术上也是一样的,我们应该有一批反面形象,教育群众就要有反面形象才能让群众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应该选择什么,应该摒弃什么。但反面教材必须在台面上,谁要想在台面下活动,那就要坚决清理,这个台,应该是舞台,而不应该是资本台,更不应该是权力台。”
方先生问:“你认为,马库这样的,算不算可以争取的对象?”
关荫一挥手,断然道:“逼着他做好事,心不甘情不愿地做好事,那更能起到反面作用。”
方先生突然说:“你的武侠小说里多有影射吧?”
那肯定有,无论《甘十九妹》还是《七剑》系列,无一不是在特定背景下写出来的作品,无论作家愿意不愿意,都必然受到现实生活的影响,一个背景宏大的江湖,离不开作家所处的时代背景。
“但没有什么深意,因为大多数作家,基本上都只能算是文人,文人的心,大部分都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转悠,其作品宣传的精神是可以强大的,可以伟大的,甚至可以穿越时空的,但一个背景世界,一个作家是无法完全描绘出来的,尤其牵涉到大政方针,越是伟大的,目光长远的思想,越不可能在一部作品中勾勒出来。”说到这,关荫不得不想起金先生,毋庸置疑,金先生的作品是出类拔萃的,的确是武侠集大成者,尤其“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概念和精神内核,但必须要说明,金先生的情怀,是超越不了人文这个范畴的。
比如凡明则黑,凡清则颂,这就不说了,屁股决定的。
单单一个道路问题,就很足以见格局。
《笑傲江湖》是公认的影射当时的世界格局的一部作品,令狐冲这个代表着传统的隐世形象的人,真的就是对的?
当然了,金先生未必认为那就是对的,只是他既猛烈批判一部分人,又加注大量心血于某一两个人,三四个人,乃至十五六个人,无非就是要表达,那么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形象,也就是方向的感情倾向。
关荫就不是很喜欢令狐冲,自以为一切俗礼都是狗屁,偏偏眼看着悲剧发生,却拘泥于狗屁俗礼,岂非又是“只消我恪守约定,管别人杀个血流成河”?这个形象,好就好在潇洒洒脱,不好就好在对得起所有朋友,唯独对不起被逼的身败名裂的师父,和视他令狐冲如儿子一样的师娘。
大概这也是文人的陋习,无力改变,又不好沉默,只好找出一堆不好来,尤其对自己不利的不好来,猛烈批判一通,然后“我写后,管世界洪浪滔天”。
大抵也是“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的清流作风。
有时候,关荫也会觉着自己很可笑,金先生以自以为的上帝视角看待世界,他又何尝不是以后来人的上帝视角看待金先生,比之金先生,他自然是远远不如的,却又忍不住要吐槽,所以,比起金先生,他觉着,自己越发不是个东西。
还好,关先生是能,也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所以这不是东西是真,越发的前缀,倒也可以拿下来了。
方先生听罢,想了很久,才问关荫:“文学家,艺术家,就不能创作出一部既有艺术性,又包容整个世界结构的作品吗?”
不能。
关荫道:“这样的作品,都存在于现实中了,大概历史中也存在着,但绝不存在于文学家或者艺术家的作品中。”
想了想,他又补充:“当然了,好的作品,能表达出包罗万象的世界和思想世界的亿万分之一,那就是很好的作品了。比如要表现方先生,我们演员要怎么创作,才能把方先生的复杂的精神世界全部表现出来?同样的道理,作品再划时代,再伟大,也无法表现出一个人,一个时代,甚至一个种族的全面的,复杂至极的生活和思想,只能用最通俗的表演,立体化地通过几个故事,几句台词,构造出一个立体化的形象,让观众一看,哦,是这么一个人,是那么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那就已经很好了,文学文化作品不是投影仪,无法把一个人,一个世界的形象完全投影在大屏幕上。”
方先生有点失望,叹道:“看来,想要传递老人家的思想,哪怕是思想内核,那也是做不到的。”
“可以。”关荫笑了,“不能全面传达,但完全可以把最主要的,最有代表性的,最需要传递给老百姓的精神传达出来。”
方先生扬眉:“哦?我说的可不是现在观众已经不怎么喜欢看的正剧,不要说教,最好能够通过一定的虚拟形象传达出一定的精神,宣传我们的理念的那种作品。”
关荫信心十足:“可以!”
这样的作品,有现成可抄的,但关荫绝不会抄。
姜先生的《让子弹飞》当然是很好的,可他就是不抄。
形式不用抄,关荫有足够的脑细胞能够写出故事,但有两样应该借鉴。
那辆马拉火车,那两把枪一把对准敌人,以及自己阵营里的别人,一把对准自己。
火车马拉,车上香槟飘香,刚剪了辫子的发型也很好,乡绅秀才到死都在喊剿匪的台词也不错,但都比不上那两把枪。
古往今来,对准敌人,对准自己阵营的枪,被很多人曾经在手里紧握过,唯独那把对准自己的枪,紧握着,而且传给后来人的,唯有老人家。
有人用聪明的脑子一直给自己寻找屁股,为此不惜用枪,用美女,用金银细软铺路,可唯一用聪明的脑子一直在固定屁股,为此不惜千金散尽,一把枪对准自己的人,古往今来,唯独一人。
乡关一出奔波苦,立志不移到埋骨,孩儿岂忘桑梓地,怕的初心成猛虎。
毕竟,不忘初心,那是要革很多很多的人,包括自己的命的。
关荫始终认为,姜先生厉害就厉害在圈内到处一片“忆当年,人变鬼”的鬼哭狼嚎中,仍然能认为“没有当年人变鬼,今天更多鬼变人”,还敢大胆地喊出来。
姜先生是硬汉,硬就硬在作品不小资的过分“人文关怀”上。
这一点,张马是比不上的,好脾气的国际名导也比不上。
当然,关荫并不推崇谁,人家艺术家的世界,他并不懂,他始终都是一个小农民。
局限,那是大大的。
关荫的信心十足,让方先生很纳闷,听说这小子最近拍戏间隙在读哲学,难不成,这小子是天才?
天才算不上,人才都算不上,除了二,这人跟天才和人才没有任何关系。
他就是心诚。
“那你回头拍一部出来,我要看看。”方先生先许诺,再提条件,“八二开你怎么看?”
关荫点头:“那是谦虚的说法,当然了,为了不至于让人家艺术家们觉着我这人膝盖软,善于跪,主角塑造上,多少我得带点恶习,比如抽烟,比如喝完茶吃茶叶,比如认准了理儿,连自己都打。”
方先生无语,你还敢再不讲理点吗?
“这正常,比如说吧,我有一个丈母娘科学家,做科学,那是没得说,全世界的科学家全部拉出来,能比我丈母娘细致耐心,爱岗敬业的,估计也没一百人,可这人有小毛病,太看重爵位,那当然,以后要拍一部以我丈母娘为原型的科学家影视剧,这小毛病我也得拍出来。”关荫信誓旦旦。
方先生很想拉开车门让这货滚下去,翻了天了,景天后没跟着,你就敢背后编排你丈母娘,胆肥了不是?这不像话,要改!
关荫还没说完,接着又说了一句:“当然,最要紧的是爱国,人家威逼利诱,都坚决不离开为人民服务的岗位,虽然以前跟我有点小矛盾,但现在不都改了么,改了就是好同志,我是极其尊敬我丈母娘的。”
这句话才见求生欲。
要不然,腹黑的方先生王部长回去一说漏嘴,那还不得被丈母娘抄起鸡毛掸追着打到紫禁城去?那丈母娘可霸道!
方先生半天才对关某人作评价,评价如下:“胆大包天,目无老丈人!”
意思就是,不点评一下你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