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的话,你当着毗昙的面说。
玉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其中的鄙视不言而喻。
傅白莲脸一红,一挺身,双手叉腰,站在屋顶大声道:“他算什么?!要知道,我可是你师叔!”
“所以呢?”
玉瑶白了他一眼,“这名号一文不值好吧?还不如说是师父的师弟来得管用。下次你报报师父的名号试试。我这个名号就是个小垃圾,完全没有一点用处的。”
她就是只小菜鸡,修真界里谁管她的师叔是哪根葱?
傅白莲哼哼两声,也不跟她争论,直接摆手道:“你个小孩子不懂。报你的名号,有时候比师兄的名号管用多了。”
停顿了片刻,在玉瑶无语的表情下,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的大好风景,不由雄心大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下次,我一定要让毗昙好看。”
玉瑶单手支着脑袋,眯眼看他发疯,不紧不慢道:“也不用等下次了,就这次吧。你瞧,那是谁回来了?”
下一秒,自问自答道:“是你心心念念要给教训的尊者回来了。”
“什、什么?!”
傅白莲一惊,差点从屋顶掉下去。
循着玉瑶的目光看过去,院子外的白色身影可不是毗昙吗?!
显然,毗昙也发现了他。
一抬眼,凤眼就与玄青色的眼撞了个正着!
傅白莲想到他之前的手段,浑身一震,来不及想太多,手上掐诀,一下子就闪了个没影。
玉瑶:“……”
就知道你是在说大话!
她朝着傅白莲消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然后起身跃下屋顶,快步走到了毗昙面前,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尊者。”
毗昙微微颔首,面色如离开之前一样,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喜怒。
玉瑶想了想,关切地问道:“尊者身上可无大碍?”
作为懂事体贴的小辈,适当对长辈表示下关心也是应该的。
毗昙面色一僵,淡声道:“无碍。”
眼瞧着自己的关心对方收到了,也就没再多问,往后看了两眼,好奇道:“清月宗主没有一同回来吗?”
“为何她要一起来?”毗昙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解地看向她。
“这……”
察觉到毗昙似乎有些不悦,玉瑶站直了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诚恳一点,不那么八卦,斟酌说道:“清月宗主不是一直爱,咳咳,关心着尊者吗?我以为她会送尊者回来。”
毗昙沉默了一瞬,声音有点儿冷,正色道:“她与我并无任何关系。若说有往来,也不过是在修真界宗门的交流比试上而已。”
那几百年下来,也算是老熟人了啊。
玉瑶在心里偷偷说了一句。
只不过,被毗昙这么一说,好像两人压根儿不熟似的。
要是清月宗主知道的话,那还不得寒心?
好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了。
唉,她就说了,佛门断情绝爱,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不过这些话,玉瑶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压根儿不敢在面上表露出半分。
静默了片刻,好像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再禀报毗昙尊者的——
刚刚他也亲眼看到了,她真的把傅白莲“抓”住了,就等着他回来处置。
结果,谁能料到傅白莲突然发难,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呢。
这完全不是她的错啊。
玉瑶想了想,实在没必要杵在毗昙的院子里当人形柱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尊者,若无要事的话,晚辈就先行告退了?”
毗昙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雪色袈裟上的金莲摇曳,浓郁却不腻人的檀香与她擦肩而过,径自抬步进入房间。
玉瑶挠了挠头,怎么感觉尊者心情有点儿不好?
难道真有病,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就连无名子都束手无策了?
玉瑶瞪圆了眼睛,抬眼看向毗昙的房间,神情有些惊悚。
这么说起来的话,尊者目前正值脆弱时期,完全需要有人安慰的啊!
这消息,也不知道寻心知不知道?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比好友的安慰更来得温暖呢?
玉瑶站在原地想了想,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脚下不停直奔季寻心的院子。
……
“寻心,寻心,寻心啊……”
典型的人未到,声音先到。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寻心出门一看,不出意外看到一道单薄的,灰扑扑的人影,如玉俊朗的面容瞬间浮现出点点笑意,迎了上去,温声问道:“小玉,找不才何事?”
玉瑶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握住季寻心的手,语气急切道:“寻心,不好啦!尊者出事了!”
嗯?
季寻心面露茫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毗昙……出事了?”
“嗯。”玉瑶用力地点头,调整好呼吸,拉过季寻心一边往毗昙院子的方向走,一边说道:“还是件大事情!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震惊啊。”
被她这焦急又郑重的架势唬住,季寻心脸色不由跟着凝重起来,没由来一阵紧张,点点头,正色道:“好。不才已经做好准备了,小玉你尽管说。”
玉瑶停下脚步,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先是抬眼看了眼四周,确定周围无人后,她才压低声音道:“尊者他……好像不行了!”
不行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受伤了?还是病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生病垂危了吗?
那他为何没感应到?
是那人出手了?
一瞬间,季寻心的脑海里闪过万千个念头,长眉不自觉皱了起来,反手握住玉瑶的手,放缓了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玉能否具体说说?”
玉瑶自然应下,条理清晰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大胆猜测道:“我方才瞧着尊者的脸色不好,应该是没救了,所以他才……”
“寻心,我觉得你身为尊者的好友,应该去看看他,聊表一下安慰。”
搞清楚一切的季寻心一时无言。
想笑吧,又笑不出来。
生气吧,她也是好意。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轻咳一声,试图解释道:“尊者身体很好,各方面都正常,完全没有什么大碍。”
“那,那他从拢玉峰回来,脸色为什么会那么差呢?”
季寻心在心里暗道:还不是被你乱拉红线气的。
见季寻心没说话,玉瑶又开口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尊者没必要为这么一点小毛病烦恼。”
停顿了一下,很是认真道:“身为佛门中人,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好吗?!”
其实,她完全不能理解毗昙的失落。
季寻心眼皮一跳,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恩赐?”
“可不是。身在断情绝爱的佛门,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再也没了任何欲望,修炼起来不是事半功倍?”
说起来,玉瑶还有点儿羡慕,“如果我是毗昙尊者,肯定高兴得天天睡不着觉。”
季寻心:“……”
这一下子,他是彻底无语了。
不过也看出来,面前的少女虽说古灵精怪,可到底还什么都不懂。
又想到两人的年龄差距,竟莫名产生了拐骗小姑娘的罪恶感。忍不住扶额轻叹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玉瑶一拍胸脯,骄傲道:“别看我还要半年才能成人,但我的思想绝对成熟,是个大女人了!再说了,按照凡尘界年龄的算法,我已经不小了。”
闻言,季寻心不由失笑。
他望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少女,墨眸如同清粼粼的湖水一样柔和,附和道:“是是是,是不才失言了。小玉是大姑娘了。”
“那是。”
要是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她比季寻心还大呢。
这样算起来的话,她这是妥妥的老牛吃嫩草啊!
不怪老牛脸皮厚,实在是嫩草太青葱水嫩了。
再说了,老牛的牙口不好,可不得吃点嫩草吗?
玉瑶咧着嘴,思绪到处跑马,望着眼前的这棵极为合她心意的小嫩草,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
在季寻心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飞快缩回手,笑得一脸狡黠,宛如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季寻心无奈地看着她。
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他总觉得之前做早课那一出好像打开了小玉身上什么了不得的关窍。
两人的角色似乎在那一瞬间互换了。
他捏着玉瑶的鼻子,绷起脸,佯装生气道:“不准调皮。”
哪料,对方压根就不怕他,纤长又卷翘的眼睫就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轻轻挠着他的心尖,笑着拉下他的手,攥在手里晃啊晃啊,眨着眼睛道:“我没有调皮。我只是觉得能遇见寻心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