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完城府院君崔鸣吉自去年被罢黜领相之后,一直退居在衿川村舍。此次,满清派出使者前来问罪朝鲜,他作为昔日与满清议和的领袖人物,同样也被朝鲜王李倧招来汉城。对于李倧用献出金尚宪等斥和派来平息满清怒气的方法,他曾明确表示过反对。但作为一个赋闲的大臣,他的话语权实在有限。
他打算在英俄尔岱走后,便回归衿川。但耐不住以前的学生、故旧不断来访,他便最终决定在汉城留上几天。昔日的宅院一直有人打理,不过是添一些日常用品,简单的很。这一夜,他睡的正熟,耳旁突然听到一阵乱糟糟的声响。
崔鸣吉不情愿的披衣起来,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宅子正不断向外冒着火苗,赤红色的火焰直冲天际。他记得那里曾经是一处客栈,怎么就突然燃起大火了呢!他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准备回屋继续睡觉。他不是那种事必躬亲的人,这样的小事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中,最主要的是不要扰了自己的好梦。
就在此时,崔鸣吉突然发现,天空红灿灿的一片,远处也有一股接着一股的浓烟腾起。看来起火点还不止一处,他在心中暗想。他在此时没了半点睡意,急忙系好衣服,进屋换了双鞋子。跨步外出,前往的方向是他侄子崔云天所管理的兵曹衙门。就在此时,王宫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犹如惊雷。崔鸣吉脸色难看,已经开始奔跑了起来。
首都汉城被突袭,所有王室被俘。这样的事,即使在丙子胡乱其间都未曾发生。
在扑灭了那几处火点,发现城中并无大量敌军之后。除了看护城门的士卒外,剩下的大部分士卒都一点点的向王宫处汇集。而在四门,不断有哨骑带着兵符出发,前往各地调兵。天空也在一片片杂乱声中慢慢亮了下来。
在王宫大门外,朝鲜左议政,护卫大将沈器远看着不远处漂荡的大明军旗,神情复杂。而在他旁边,则是一个四十余岁,脸色偏平,眼睛犹如狐狸般闪亮的中年男子。这名男子叫金自点,是朝鲜的右议政,是李倧最为信任的宠臣。
金自点身材微胖,虽是秋日,但他额头上却有一层细汗。不知道是因为快速赶来所致,还是心中的恐惧让他害怕。他望向沈器远道:“沈将军,开攻吧!听闻里面只有三四百敌人,我们只要攻进去,就一定能救出王上。”
沈器远瞥了他一下,冷哼道:“金大人,你也是领军之人,就请你睁开眼看看。对方现在在前往王宫的必经之路上以马马相连,设置路障。如若我军强攻,仅驱逐这些马就要耗上很长时间。这样,敌军便有足够的时间做一切事情。如若我们因此触怒敌人,他们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将所有王室成员屠杀殆尽。这样的责任,你负担的起吗?”
金自点咬了一下嘴唇,最终选择不言。
此时崔云天从后侧快步向前,躬身向沈器远拜了一下,道:“禀议政大人,所有的士卒已经集合完毕,随时等待您的命令。另外,我叔父正在宫门外。他让属下代他向大人请求,希望能派他为使者前往宫内,问清对方的意图。”
沈器远愣了一下道:“崔鸣吉要进宫?”
崔云天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器远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点头,道:“好,你马上叫他过来。”
朝鲜王室包括李倧在内近百人被全部集中在王殿之内,周围站立着五六十个持刀明军。每个人都相信只要自己有丝毫异动,他们便会毫不留情的砍下。而宫殿之外,三百余个被卸掉武器的禁军坐在地上,表情间带着恐惧,同时又有一些期待。
周显坐在宫殿的阶梯上,看着站在下首位置,留着短须,长相颇具威严的崔鸣吉。淡淡一笑道:“崔大人,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我想在此刻,金尚宪金先生以及我另外的手下正在赶向汉城的路上。劳烦崔大人派人去接一下他们,以防他们在路上因身份问题而遭受什么不测。两国以和为贵,没必要再添无畏的伤亡。”
崔鸣吉脸色微变,金尚宪被龙骨大带走,他现在在回汉城的路上,那龙骨大本人呢!他沉默了片刻,向周显道:“上使,您救出了金大人?”
周显摆了摆手,道:“只是顺手而已。在攻灭龙骨大的时候,恰好发现了要被押解回辽东的他们。”
崔鸣吉脸色又变,“那龙骨大本人呢!”
“全军被灭,他成了俘虏,相信很快就会被押解回汉城。此外,我还想拜托崔大人一件事,汉城内的满清使节是我下命令杀的。如若有人被贵国士卒俘获,请不要为难他们。”
崔鸣吉脸色苦涩,满清的使节近二十人在昨夜之间,尽皆被杀。等朝鲜士卒到达的时候,十余个明军没有做任何抵抗,便放下了武器,现在正被关在刑部大牢。此时周显提到这个,显然是他对一切都早有预料。他叹了一口气,微微拱手向周显道:“这个好说,一会我就将此事禀告给左议政大人,让他将被捕的明军将士送进宫内交给您。”
“都说投桃报李,那我也做出一些让步吧!殿外的禁军士卒,一会你出去的时候可以尽皆带走,我一个不留。另外,派人送一些热的吃食进来,一夜忙碌,我的手下和殿内的王室成员恐怕也都饥肠辘辘了。”
崔鸣吉知道周显俘获的这些人中,只有王室成员才有价值。他放出那些禁军士卒,只是因为他兵力不多。少了这些禁军士卒,会变的更容易看守。虽然心中明白,但他还是拱手向周显致谢道:“多谢上使。只不过在我离开之前,能不能和我王上说几句话?”
周显点头道:“这个自然。两国虽然因朝鲜王李倧的背信弃义而断绝关系,但毕竟是两百余年的藩属关系。他现在既然仍旧是朝鲜王,我军自然会给予他足够的尊重。他现在已经不算我军的俘虏,而是客人。”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