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是没想到的事情嘛,渽民哥也是,哥也是,总是让人那么没准备。”她不愿意让话题变得严肃,听到那个名字只是象征性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说来也奇怪,按裴夕柠对感情上一知半解、还遇事能躲就躲的性格,意外成了被表白的当事人,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中本悠太对面,和他讨论一个没有结果的问题。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多么严重问题,中本悠太这么些年确实当了一个十分称职的好哥哥,却不妨碍他在裴夕柠心里的极端形象,前一秒可能在一本正经地探讨奥特曼的类别,下一刻张口就是令人猝不及防的表白。内容在意料之外,动机和方式却在情理之中,他大大方方毫无顾忌,需要缓冲的人便只留下裴夕柠自己一个,都好些天了,她就逐渐接受了这事实。
可有没有搞错啊,被闹幺蛾子受了惊吓的人是她,最后被迫消化的人怎么还是她啊!罪魁祸首中本悠太还跟无事发生一般,一双大眼睛无辜地对她眨一眨,无形的魔法就产生了。
中本悠太就是中本悠太,哪怕奇怪的告白在队内闹开,裴夕柠会尴尬的对象也绝对不会是他,而是更为如何应付余下的哥哥伤脑筋。
他嘴角一扬:“已经这样了,你就别装没听见,裴夕柠,我真的要追你的。”
屋内传来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她知晓是服务员进来上菜,见中本悠太还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急忙眼神警告他不要口无遮拦。裴夕柠准备在桌底踹他一脚的,可真抬了腿,她又担心用力过猛伤到他,压根没用力气,倒像是轻轻地蹭了蹭中本悠太的腿,意味大不相同。
动作太暧昧挑逗,她的表情又像娇嗔,裴夕柠愣了一秒之后,简直要后悔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中本悠太没说什么,只是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裴夕柠一会儿看到对面坐着个坦荡君子,一会儿又见到个浪迹情场的坏男人。他这种时候必定不急着追问,要“好心”地替她留白,在服务员端着盘子走来时还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汤,又道了声谢谢。
包间的门开了又关,裴夕柠硬着头皮吃了两口饭,还是在诡异的沉默中败下阵来:“悠太哥,我刚刚只是想提醒你,额,别被外人听到。”
“嗯,提醒。”中本悠太认可地点点头,然后对她露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日式明媚微笑,善解人意地站在她的角度:“我知道你不小心。”
裴夕柠觉得延续这个话题简直是个大错误,虽然她的突发行为的确有点奇怪,可话从他嘴里出来又变味儿了。听当事人重述一遍,她又不好意思起来,脸有点烧红,急忙抛出下一个话题:“那哥,我们约法三章吧!”
“什么约法三章?”
“关于追我的事情。”裴夕柠别扭地跟他错开视线,看到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微信和kakao都不消停,这群人真是对她的感情状况一万个不放心:“就像今天这样,哥不能影响到我的生活啊。”
“我不。”中本悠太拒绝地很干脆:“这是哥的事,你管不着。”
“????”她再度错愕,怎么身为中本悠太的暗恋,不,明恋对象,都逃不过冷不丁被拔刀的瞬间:“喂,我们至少要对个口供吧,你忘了我们在这吃饭的原因了?还不是你成员太多啊拜托!回头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中本悠太想说她操心太多,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又咽回去,于是对她冷静分析:“他们不会多问我的事的,再说了,实话实说不就好了吗?dream队那几个老是问东问西的小子我帮你收拾。”
她无言以对,中本悠太解决事情的方式跟她大相庭径,大部分时间是由一条直线将起点和终点连好,可世界上的麻烦样样件件,哪儿就那么简单了。她又扒拉了几下面前的猪排饭,有些郁闷地嘟囔道:“你还能收拾我前男友不成?”
他听完竟然能笑出来,眉眼里揉了细碎灯光,分明是三庭五眼、阳光端正的长相,此刻却蔫儿坏蔫儿坏的,神色像尾狐狸:“对啊,渽民都是前男友了,你还在乎他干什么?夕柠余情未了吗?那还愿意跟我出来吃饭,我以为你在考虑我了。”
驴唇不对马嘴,满口胡言!裴夕柠知道他这是来精神逗她了,自己这会儿多说多错,还是别跟这人讲道理为妙。她闭上嘴不接话,还不忘瞪中本悠太一眼,必定是恶狠狠、气鼓鼓的,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中本悠太似乎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继续愉快的进餐,中途瞟了一眼她屏幕。结果小姑娘又对他怒目而视,不由得失笑,想来那方方正正的字也不是什么好话,在编排他也不一定。
他停下筷子,想了想才说:“生,气,了?”
用的是中文,讲得不太熟练标准,语气却好温柔,和几分钟前没正形的样子判若两人。裴夕柠愣在那,莫名地觉得心塌陷了一小块,呆了半天才摇头,再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小脾气在这句话面前都没了立场:“我没有生气。”
他怎么总是让人摇摆不定。
“我只是开玩笑的,我们现在来约法三章吧。”他郑重地坐好,裴夕柠很难不猜测,他是不是在刚才的某一瞬间联想到了哪部日本漫画里的桥段,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在自己身上热血地重演:“前两条你说,最后一条我提。”
“那……我们不跟其他人提起两个人之间发生过的事,然后……唔,哥不要总跟我说奇怪的话?”真到了制定规章划清界限的时候,裴夕柠又开始灵感枯竭,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一切照旧如常,可惜依现在远远脱离轨道的发展来看,显然难以实现:“奇怪的话包括但不限于,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前男友言论!”
中本悠太这回很爽快,伸出大拇指要跟她盖章:“这么简单?那成交。”
“哥还没提要求。”她配合地伸出手跟他碰了一下,中本悠太笑了笑,继续语出惊人:“我的要求是,除了很重要的事情之外,你都不许拒绝我。”
裴夕柠没想到他这么无理取闹,直接炸毛:“你这太不公平了!”
他摊手:“你比我多一个条件诶,我都没说什么,怎么达成协议了之后又说不公平?”
她这才想起来几秒钟之前已经不过大脑地受他诱导,稀里糊涂地跟他盖了章,原来在这留着后手。虽然说原本就是口头交流,他搞了这么一出,倒显得准备反悔的裴夕柠有种背德感了。一顿饭吃的稀碎,跟他鬼都没讨论出来,还被反套路无数次,简直要气死人。
裴夕柠撂了筷子也不解气,这次实打实踹了他一脚:“你……你也别吃了,赶紧跟我回去解释吧!”
中本悠太也没废话,付完账拎着包就跟她走人,到宿舍先把无关人等人全轰走了,比如来凑热闹的中国人。肖俊刘扬扬最开始就噤声,看动静不对早就悄悄溜到门口了,对比起恋恋不舍的钟辰乐,他可谓是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当场留宿。127问题不太多,尤其是看他在裴夕柠身前半步站定那幅气定神闲的样子,不仅拽的二五八万,脸上还写着“别多问”三个大字,金道英还哪敢一惊一乍。李泰容生着病还要出来操心这档子事,简直对他亲故无语:“行了行了,你送夕柠回去吧。”
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还当着众人面拍了拍裴夕柠的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啊。”
裴夕柠没想到他提的第一件事是简简单单让她帮忙带杯咖啡,像是允诺她不捣乱讨要的小小报酬。裴夕柠听完,盘算着他们这几日正巧在拍日专mv,干脆连着工作人员的份一起买了好了。横竖她休假期在家闲来无事,又是自家公司封闭拍摄,她去玩玩当然也行。是她一时兴起决定的行程,可是没人通知过她现场冷的跟个冰窖似的,裴夕柠一到地方就被冷得一哆嗦,送过咖啡就想偷偷溜走,被李东赫拎回来了:“来都来了,不能就我们受罪!”
“我的老天爷啊,这怎么跟外面一个温度?”她早上出门匆忙,就套了件短棉袄,这会儿被冻得牙齿直打颤,连围观他们拍摄的兴致都没了,前脚刚到后脚就迈入了化妆室。小房间里还有些热气,工作人员又给她塞了几个暖宝宝,她翻来覆去地暖着手,安安静静地缓了几分钟,觉得稍微回过劲儿了。
裴夕柠的职业生涯里除了雷打不动要穿裙子出席的年末,极少在严寒情况下进行拍摄,虽然见他们身为男爱豆,一个两个穿的也不算少,还是不由得感叹一句,生活实在不易。
她正准备起身去探视几个倒霉哥哥,一件长羽绒忽然从背后披下来,那股力道顺势把她按回椅子上。裴夕柠偏头,看到一身工装的中本悠太不知何时出现,绕过她在一旁的梳妆台前坐好:“来了?”
他穿得板正,白衬衫黑领带,头发剪短后更为利落干净,新染的深蓝色衬得他五官深邃立体,就是整个人怎么瞧都单薄。裴夕柠看了看搭过来的羽绒服,蹙起眉要脱掉,被他扬着下巴虚张声势地警告了一番:“你穿着,我现在要化妆。”
裴夕柠又有些许感动又觉得他幼稚,忍不住在这个问题上一板一眼:“我有外套了,再说化妆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不冷。”cody进屋,中本悠太迅速移开视线开始跟人家交流想法,半点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裴夕柠也不多话,直接走过去准备还给他,中本悠太在镜子里瞥了她一眼,突然跟化妆师笑:“让夕柠画这个怎么样?”
“画什么?”裴夕柠被唬得一愣,看到熟悉的cody姐姐摊开卷起的化妆袋,听完还赞成地点点头,生怕中本悠太又冒出来什么奇怪点子,急忙表态:“我不会化妆的啊!”
中本悠太笑:“我想在脸上做一个天蝎座符号的彩绘,是不是听上去很酷?”
她下意识点点头,中本悠太动作极快地把蘸好颜料的笔塞到她手里:“那试试。”
“不是,哥你别闹了,我要是画坏了怎么办?”裴夕柠发现根本说服不了他,转而求助cody姐姐,她也是十分积极的态度:“本来就是尝试一下这个想法,效果不好也会擦掉,夕柠不用害怕,来画一下试试嘛。”
分神的片刻功夫,中本悠太在把图片找好摊到她面前,又指了指眼角:“长这样,你随便画就好了。”
怎么还两个人合起伙劝她来了,她拗不过他们,还是搬了椅子坐到他旁边。中本悠太自觉地闭上眼睛,她的手却僵在半空,捏着笔迟迟不敢动。那张漂亮的面容太近了,当最具诱惑性的眼睛合上时,她的视觉焦点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其他地方。不管是鼻峰、嘴唇还是半仰着的下颚,都是无一例外的完美。毕竟中本悠太生得好这件事,裴夕柠早不是第一天知道,也曾经靠得近过,哪还会对这点感到意外;只是,在两人距离缩短之时,她的五感仿佛开始无限放大,联想到身上的温度亦来自于他,觉得不自然,好不自然。
裴夕柠手都酸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不用闭眼的。”
“哦。”他便听话地睁开眼,迎着他灼灼的视线,裴夕柠又后悔了。奈何一言既出,她翻来覆去地变动心意也十分奇怪,只能速战速决,凑得再近了一些,轻轻在他眼角落笔。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这差事可以说是做的心不在焉,她飞快看了一眼中本悠太,下意识吞咽了一次,然后强迫自己专注起来。笔刷柔软,不好控制,她努力忽略掉是在中本悠太脸上涂画这个事实,细腻地勾勒了天蝎座的符号出来。
她的手法比预期要成熟,自然也是好看的,中本悠太在镜子里不过端详了几秒钟,又转过头对她笑:“裴夕柠。”
她心虚:“干嘛?我尽力了啊,你非让我做的。”
“你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