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个月罗渽民第四次在酒吧被人认出来,狂粉追了他三条街不止,最后黄仁俊飙车赶往约定地点,罗渽民跃上来车门都没关,他就一脚油门消失在夜幕里。
“说吧,你到底想咋的。”黄仁俊语气冷冰冰的,却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藏在里头。自从他被前辈连哄带骗当了罗渽民的暂时经纪人,一天都没消停过。这位爱豆出身的国民影帝,从最开始的十八线小明星到接了部戏一炮而红,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黄仁俊以为这种已经出名了的艺人会很好带,结果罗渽民三天两头鸽发布会,和记者碰面就可劲怼,私生活算不上乱七八糟但也不容乐观,之前穿着拖鞋下楼泼了欣喜若狂的私生饭一桶冰水,最近又没事就往一家酒吧跑,黄仁俊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谈恋爱倒是真,黄仁俊起初还欣慰过,现在越品越不对味,罗渽民性取向是男也不一定。他执着的那家酒吧就是他竹马开的,叫李帝努,人黄仁俊见过,架着眼镜长得棱角分明,和罗渽民是截然不同的帅气,两人待在一起却格外和谐。罗渽民平时三句里两句是李帝努,另一句是他亲队友朴志晟,他讲话时眼里掩盖不住的喜欢让黄仁俊浑身起鸡皮疙瘩。
救命,他只是个初入社会的懵懂经纪人,这么野的艺人他真带不动啊。
罗渽民自知理亏,虽然公司为他公关砸钱已经是稀疏平常的事了,可他觉得有那么一点对不起倒霉蛋黄仁俊,闭了嘴在后座刷手机。黄仁俊从后视镜看他,手机的荧光映在脸上,勾勒出好看的线条,半藏在黑暗中的面庞也漂亮的不像话。罗渽民除了长得好看外,还有两点不可忽视:业务能力硬核,外加宠粉狂魔,也难怪举国上下的少女都为他痴狂。
黄仁俊待怒气平息了一些,清清嗓子说:“明天去体育馆学滑冰,你没忘了新戏的角色吧?”
罗渽民在后座嗯了一声,黄仁俊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一时间内心狂喜。
结果第二天黄仁俊陪罗渽民去学习,那家伙竟然有模有样,半小时下来就达到了出乎预料的水平,还嚣张地倒立给教练看。黄仁俊招呼半天才把意犹未尽的罗渽民叫下场:“怎么回事?你提前学了?”
罗渽民眨眨眼,满脸顽劣:“我小时候是短道速滑选手,没告诉你。”
黄仁俊深吸一口气,最后认命地去找教练调整方案。折腾半天也到中午了,黄仁俊安排完,一转头却没了罗渽民身影,找了一大圈,在小卖铺旁边的就餐区域看到拿着一盒饮料发呆的罗渽民。因为罗渽民行程原因,将体育馆这层包场了,四遭没有人,罗渽民孤零零地坐在那,难得安静的一刻,却叫黄仁俊发觉了不对。他视线平行发直,正对着小卖铺门口。
那站了位姑娘,梳着低马尾,穿着普通、不施粉黛,正在收拾货架上的商品,可哪怕侧着脸,以黄仁俊敏锐的经纪人直觉,都能看出来是个天生尤物。黄仁俊目光一转,罗渽民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仁俊,你认识她吗?”
“我怎么认识她,工作人员吧。”黄仁俊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懵了,下一刻见自家艺人脸上罕见地浮上了迷茫的神色:“哦。”
过了一会儿罗渽民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补了一句:“她好漂亮哦,就是不爱说话。”
“你都跟人聊上了?”黄仁俊又开始心绞痛,他不就半小时没看着罗渽民吗,这小子能溜到这里把妹?他常年混娱乐圈,什么女生没见过,怎么随便碰上一个兴趣还那么大。
“没有。”罗渽民不满地晃了晃饮料盒:“我买东西,结账的时候她看到我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我一时间好奇就多说了几句,结果她还很冷淡。”
“……也不是所有人看到你都要激动尖叫吧。”黄仁俊听他讲完回头多看了一眼,那个女生眸色清亮,面上没什么表情,几捋碎发垂在耳边,倒真有些天仙下凡的感觉。原来罗渽民喜欢高冷疏离的,黄仁俊留了个心眼,想把人拉走时,他却忽然起身朝那女生走过去了。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一双桃花眼涟涟生辉,毫无挑逗戏弄之意,盛满了专注深挚,是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冲动,仿佛积攒了几世的情意,只为了这一刻站在她面前。
“夕柠,裴夕柠。”
清冽如泉水。
事态开始如脱缰野马一般逃离黄仁俊掌控,虽然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他这个挂牌经纪人,基本左右不了罗渽民的任何行动。他开始一周往体育场跑三次,还是人家不允许包场次数太多协商下的结果,业内大肆吹捧罗渽民对待工作态度认真,又刷了一波路人好感。黄仁俊当初第一眼就知道罗渽民什么情况了,所以当他没头没脑给那姑娘送各种东西的时候,只在内心苦笑,罗渽民少年懵懵懂懂的爱意来的太迟了些。黄仁俊后来知道一些裴夕柠的事,家境并不是很好,来异国读大学,找了份清闲的兼职赚些生活费,但是和父母感情很深,每周都要寄些钱回去。裴夕柠和大多数国人一样,很早就听闻罗渽民大名,甚至还很喜欢他的作品,只是因为本人就是波澜不惊的性子,才如此平和。
黄仁俊以前不信一见钟情这种东西,见到罗渽民那副被换了脑子的傻样也只是瘪瘪嘴。罗渽民不告诉他的行程越来越多,黄仁俊某次闲来无事去李帝努的酒吧坐了坐,两人也算旧识,聊得还蛮愉快。李帝努给他调了杯血腥玛丽,黄仁俊咂着舌说罗渽民这次疯劲儿怎么还没过去,李帝努正擦着杯子,闻言手上顿了顿,眼镜片反射着精明的光:“说不定过不去了呢。”
“怎么可能,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女生,以往他不也有很多crush吗,几天就消停了,罗渽民不至于喜欢裴夕柠到那种程度吧。”
李帝努盯了他一会儿,耸肩:“渽民说这次是他的命运,你以前听过他说这样的话?”
酒吧里的蓝调飘飘忽忽,交谈声仿佛在空气中浮了一层,低低地嘈杂着。黄仁俊觉得这酒有点上头,用酒杯轻轻磕着桌子,自言自语:“罗渽民又不会跟她谈恋爱结婚……他可是上升期的国民爱豆。”
李帝努没再接话,黄仁俊猛地抬头,撞进对方深不可测的神色里,他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心脏受到一万点暴击:“不是吧……罗渽民认真的?”
罗渽民再能也就是个受经纪公司管控的艺人,他敢这时候跟素人跑去谈恋爱,不就相当于一脚踹翻自己,和他的饭碗吗?
黄仁俊当即抓起外套往外跑,罗渽民自个儿无所谓他不管,他可不能成无业游民!
一出门在街上吹了会冷风,他头脑清醒了些许,要拨出去的罗渽民号码一转换成了裴夕柠,当时他们三个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谁承想真有用上的时日。黄仁俊知道约人家女孩子深更半夜见面很奇怪,她接通了更奇怪,而且顿了顿同意了。在咖啡馆刚坐下,黄仁俊就直奔主题:“罗渽民跟你不是认真的,他只是消遣地玩玩,你别当真了。他是爱豆,不可能和他谈恋爱的。”
长篇大论良久,裴夕柠还能神色如常地点了两杯咖啡,静的就像十二点的街道。她顿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仁俊哥,我今天跟他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不用担心。”
轮到黄仁俊傻眼了,拉下脸跟一个女孩子讲这些话是很伤人的,结果人家还是个有分寸的。他因为尴尬猛灌了一大口咖啡,却忘了半小时前刚喝了一杯烈酒,晚上彻夜难眠。他正好也不想睡,他在想罗渽民第一次见裴夕柠时眼里的光,他笨拙小心的样子,是黄仁俊从来没见过的。罗渽民那天捧着裴夕柠给他画的素描,傻乐了半天,难得与黄仁俊交心,说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黄仁俊当时刷着手机嗤笑,眼神都没给一个,实际上却没看进去推送的消息,他那时候也信了吧。
如果真的是命运呢,罗渽民敢义无反顾地奔向裴夕柠,黄仁俊会拦吗?
次日黄仁俊收到公司消息,早上围绕罗渽民个人问题开会,他才知道罗渽民绕过他直接跟上级打报告,说谈了素人女友要公开,理所当然被驳回批评了。黄仁俊在会议上也没少挨骂,上级警告他这几日看住罗渽民,让他除了宿舍和工作地点不许去任何地方,滑冰训练早就结束了。黄仁俊浑浑噩噩点头,看到对面的罗渽民垂着头,眼底一片青黑。
黄仁俊想到昨天见到裴夕柠时她泛红的眼眶,其实女孩子也可以软弱一点的,不必事事逞强,怕耽误罗渽民前途就那么义无反顾地离开,她明明也喜欢啊。
黄仁俊以“要和艺人单独谈心”为由,下了会议直接带走了罗渽民。去停车场的路上,一路无话,黄仁俊突然把车钥匙扔给了罗渽民:“接着。”
向来反应敏捷的罗渽民扑腾了两下才接住,彻底愣了。
“你去找她,公开微博我帮你编辑,时候到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发出去。公司那边,我帮你糊弄。”黄仁俊烦躁地抓了抓头:“烦死了……摊上你这么个艺人,饭碗都要被我玩丢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罗渽民晃了晃车钥匙。
“可能李帝努说的太玄乎我都信了吧……其实我冥冥之中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们能走到这一步,好像用了太多勇气,从相遇到相识,命中注定一样。”
“罗渽民,这次你可别错过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