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烫过之后的裴夕柠还是不长记性,毕竟时间紧凑,面条不吹就往嘴里送,像小狗似的嘶哈嘶哈地直换气。李东赫和李帝努光顾着吃基本无视了她,反观坐在她对面的罗渽民一直盯着她,好看的眉眼紧紧皱着,筷子轻轻磕了磕碗沿:“吃那么烫的东西伤胃。”
“我赶时间嘛。”她又抽空按了一下手机的home键,现在是18:25分。
罗渽民没再说话,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空碗回来,盛了一小碗面条,低头吹了几口气晾在桌上。待裴夕柠狼吞虎咽吃完她那口冒着热气的拉面后,他把凉好的面推到她面前。
裴夕柠错愕片刻,然后毫不吝啬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哥!”
她吃完之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临走时再三道谢,罗渽民见她吃的一脸满足,问道:“你平时都怎么解决晚饭的?”
“吃食堂啊,或者定外卖。”裴夕柠弯下腰穿鞋:“我不会做饭。”
“哦。”罗渽民在她起身的时候扶了一把,她站稳后又很快收回手:“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谢谢哥!我走啦。”裴夕柠招了招手,小跑着一溜烟离开。
她去公司的储物柜翻出来笔记本和几支笔,碰上了路过的金道英:“哥!你知道语言教室在哪里吗?”
“二楼吧。你终于要上课了?”他身着黑色卫衣,身上干净清爽,插着兜闲闲的,不像是练习过的样子。
裴夕柠这时候合不上储物柜的门,百思不得其解,探头进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书包带卡在缝隙里,一阵狂塞之后“砰”地甩上了门:“是啊,挺突然的。”
金道英被一声巨响吓得缩了缩脖子:“哦莫。那你好好加油啊,我去录音了。”
她这一路像龙卷风一样横冲直撞,在上课前五分钟敲开门。裴夕柠能预想到其他上课的练习生会早些到,可如果老师都入座了,一屋子人齐刷刷转头盯着她的感觉实在尴尬:“老师好,我是来上课的裴夕柠。”
“嗯,坐吧。”女老师扶了扶眼镜,给人留下一种精明干练的印象,拿起手边的名单划了她的名字:“第一次来上课?”
“对,是第一次。”她拉开椅子,坐在第二排边缘,暗自琢磨,难道进度还不一样呢?
女老师从身后的书架抽出来一本册子,示意前排的学生传给她:“以后的任务和作业都夹在这里,上课带它就可以了,知道吗?”
“好,谢谢老师。”她接过酷似文件夹的大册子,侧面手写了她的韩文名字,字体不太工整,但笔迹怎么看都有点眼熟。她一挑眉,偷瞄周围练习生的文件夹,发现只有自己一本被提前写过名字。
翻开册子,里面夹了一张空白的纸,上面潦草地写了一行字:“夕柠语言课加油!”署名是“帅气的yuta哥”。
裴夕柠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中本悠太到哪都非要刷点存在感给她看,之前跟老师说过她什么坏话也不一定。
这几个练习生里,有日本的,中国的,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男生,但看上去都比她多多少少成熟一些。其中一个女生是出道预备队的,和裴夕柠是点头之交,两人简单地打了照面。
两小时的语言课很枯燥,因为是第一回上课,她不用进行课前抽查,不过临下课跟着一起做了课堂检测。这部分已经不属于韩语基础了,是简单日常用语的开头。她口语和听力还不错,回答问题很流畅,落到笔头上就怎么都拼不对,还学了一些生词,算是很有收获的一堂课。
她走之前查了课表,没有变动的话一周是三节课,估计也是按照她的个人情况排的课。以前她还是小透明的时候没必要上语言课,她有出道价值的时候,自个儿韩语已经说得不磕绊了,直接从中级课开始上就行。裴夕柠拿着大夹子瞎捉摸着,重新晃悠回她的储物柜,背上包跑下楼了。
下课不积极,人品有问题!
是一月份,天早早地挂了黑幕,街道上车辆络绎不绝,在萧瑟的风中呼啸而过。首尔这个城市,每分每秒都在运作着,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陀螺,转啊转,始终不停歇。她倏地觉得店铺前滚动的荧光字太刺眼了,是不属于她的语言,没有她归属的城市和国家。裴夕柠刚来韩国的时候,总和家人联系,啰啰嗦嗦的,一切都让她胆怯而新奇。她现在只是例行报平安,因为她慢慢地发现,很多事情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路是她选的,刀山火海她都得下,别人替她承担不了,也共感不了。
她叹了很大一口气,白气升腾,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她视线尽头。裴夕柠怔住了,在雾气彻底消散后,看清了不远处立在路灯下的董思成。他头顶是微暖的橙色灯光,显得整个人都柔和而美好。董思成对她笑着招了招手:“裴夕柠。”
“哥,你怎么来了?”裴夕柠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雀跃地飞过去:“来接我吗?专门的?”
“嗯,因为觉得太晚了,所以有点担心。”董思成拍拍她的头:“来送你回宿舍。”
两人都是未公开在大众面前的,尤其董思成还不是正式练习生,在路上走的很逍遥。裴夕柠尤其高兴,一路蹦蹦跳跳的,连刮在脸上的风都不寒了。公司到宿舍楼只有十五分钟的距离,走的是车水马龙的道路两端,就算天色尚晚,仍旧是喧嚣市中心中灯火通明的区域。她十四岁,走过成千上百遍这条路,可是董思成还是仅仅因为担心这个原因就来了。裴夕柠小孩子心性,越想越开心,抬头却看见董思成耳朵已经冻的发红,不由得又万分心疼。她的思成哥哥,五官皆透着灵气,尤其两只精灵耳朵,让人喜欢的不得了。她步伐慢下来,连同拽着他一起在路边停下。董思成疑惑地转头,她下一秒踮起脚捂住他的两只耳朵:“冷不冷啊?”
董思成又露出那副万分无奈又宠溺的表情。这丫头能不知道他是□□直男,反感肢体接触吗?素昧平生的练习生要和他握手,他尚且要皱皱眉头,偏偏面对矮自己一个头、这会儿眼睛明若星子的裴夕柠,他还得弯着腰配合她:“行了,哪有那么冷。把你送到了我就能回去吹暖气了。”
“切。”裴夕柠撇嘴,当真收回了手。他耳尖微热的触感慢慢消弭在冰冻的空气里,董思成有片刻的怔愣,见她又高高兴兴往前走,不禁失笑:“有那么开心吗?”
“当然!”她点头如捣蒜:“我只有寒假才有那么长时间和你天天见面啊。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当正式练习生?我一个人好——孤独的!”
董思成想说“多交朋友嘛”又咽回去了,盯着路灯投在地砖上模糊的树影:“等艺考和高考完吧,我爸妈大概那时候才能同意我来韩国。”
“哦——”裴夕柠拖长了尾音,垂着头不知道在神游什么,在一个路口没看灯,被董思成猛地拽回来,才笑嘻嘻地说:“那你可快点来啊,我没你照顾的日子里处处都是危险。”
明明她一年里一大半时间都是自己过的。董思成替她掖了掖松了的围巾:“夕柠,你当时为什么要来韩国当练习生?”
“……”她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宿舍楼已经在视线内了:“没什么原因啊,被星探选中了,就来了,反正我也喜欢被人吹捧,发光发热的,多帅嘛。我爸妈又不管我,来了之后就没退路,干脆咬牙一条路走到黑吧。当然了,这路上本来就是黑的。”
“怎么没有退路?你才多小,回去读书都可以。”董思成把她送到门卫处,自己停下了。
裴夕柠回头粲然一笑,五官明艳动人,四遭的灯火仿若都默然了一瞬:“决定了的事哪有放弃的道理,再说了,我这张脸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哥,今天谢谢你,然后,晚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