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军便把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跟戴玉又说了一遍,然后转身对小五说道:“小五,这位是我的朋友戴玉,虽然是我兄弟,她和你一样,是女孩!”
听了长军的讲述,小五和戴玉都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小五惊讶的是还有如此女扮男装的,戴玉惊讶的是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稀奇的事情。
戴玉惊奇之余,对小五的遭遇极为同情,同为女人,惺惺相惜,再加上与长军的关系不分彼此,戴玉觉得心有不甘,愤愤的说道:“他们这是逼良为娼,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难道就这么认了?咱们真的得出这个钱吗?”
长军说:“只要能把小五救出来,我已经不在乎钱多钱少的问题了!”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不能再错了!他们只给了三天的期限,如果到时候再凑不足,指不定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戴玉问道:“还差多少?”
长军说道:“现在我手里只有四千五百大洋,我没别的法子,只能回去跟东家说说,不知道他能借给我多少?”
戴玉说道:“那你今天就回村里去吗?”
长军说:“今天已经第二天了,我赶紧收拾一下,一会就走!”
长军在马车行租了一匹马,决定先回趟家,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王德孝听说小五找到了,眼睛里立刻光芒四射,激动的说“我就知道一定会找到的,我能感觉到小五还活在世上。”
许氏听到消息还是激动的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我苦命的五儿啊,你可是娘的心头肉啊!也不知孩子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啊?”
哭了几声忽然就停住了,然后转头循着王德孝说话的方向说:“我就说这两天怎么左眼皮总是跳个不停呢!”
王德孝说道:“小五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啊?”
长军只好说:“小五要在城里逛两天,过几天就回来!”
许氏却说道:“长军,你给娘说实话,小五这几年一直没音讯,她在哪里待着?”
长军被逼问的没法说了,故意笑着说:“你们先自己猜猜,一会我再告诉你们?如何?”
许氏便絮絮叨叨起来,“这个死丫头自小就喜欢看戏,村里只要有唱戏的,她是看不到结束是谁也叫不回来的,平时还在家里抬着胳膊,迈着碎步,在那照猫画虎的比划,哎!“
许氏自言自语的说道:“有一年村里唱大戏的时候小五就差点丢了!”
“她在后台看人家角儿卸妆,人家问她喜欢唱戏不?她就差点跟人家走了,最后还是戏班的班主打听了半天才把小五送到家里来的!”
王德孝说道:“还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干啥!”
许氏说道:“我猜的话准是跟戏班子什么的学戏去了!”
长军长出一口气,笑着说:“哎呦我的娘,你咋猜的这么准啊!只一下就猜准了!你比诸葛亮还厉害!”
许氏听了开心的笑了起来:“小五胖了还是瘦了!”
长军说:“小五这个年龄正长个子抽条呢,光长了个子了,不胖!”
王德孝还想问话,长军说他正忙,还要给东家去回话,就转身出门了。
…………
刘喜奎脸上的气色今日好了很多,但是头发有一大半已经全白了,之前炯炯的眼神也变得暗淡起来,洪亮的嗓音变得非常微弱,真真好比被霜杀过的茄子,偶尔还用拳头堵住嘴咳嗽两声。
“现在凑的还差多少?”刘喜奎端起茶碗,揭开盖子,把漂浮的茶叶吹向一边。
“大概还差一万五千大洋。”长军不敢看刘喜奎的眼睛,低着头搓手。
两万大洋在民国时期那也是天文数字,一般的佣工干上整整一年的活计,到头来可能也就能挣三五块大洋,学徒一般一年也就挣个一两块大洋。民国初期,三块大洋可以买一头耕牛。鲁迅在北京买套四合院只花费了八百多大洋。可见当时的银元购买力还是杠杠滴,换句话说,就是当时的银元是硬通货非常值钱。
长军知道,虽然刘喜奎家大业大,但是两万块大洋对于刘喜奎来说也不一定能轻易拿出来,再加上天灾人祸,土匪抢劫。所以他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试着说说,能借多少借多少。
刘喜奎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喝茶……
长军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确实,古往今来,但凡是有点地位或成就的人,借钱始终是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外国名著《羊皮卷》上有句话:“借钱给朋友,将以失去友情作为利息。”这句话微妙的道出了借钱的玄机与利害。
“我刚才盘算了一下,家里剩下的大洋也就一万多一点,你都拿去吧,要不是我藏着掖着,估计都被土匪抢完了。”刘喜奎虚弱的说着。
长军听说激动的热泪盈眶,既有感恩戴德的感动,也有雪中送炭的温暖。
长军带着哭腔说道:“东家的大恩大德我长军就是今生做牛做马都没法报答!”
说完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头磕地的声音震得嗡嗡响。
刘喜奎咳嗽了两声,语重心长的说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其实我早就想开了,人啊,活这一辈子为了个啥呀!”
“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钱没人又有什么用!”
刘喜奎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间事,粮行的事你以后就不用再跟我说了,你自己看着弄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永丰粮行名副其实的掌柜了!粮行的盈利你自己收着吧,说不定到时候又有什么用场。”
长军听说,长跪不起,“东家,这可使不得,我长军这辈子就是东家的长工,东家对我的好我十辈子都报答不完,更没有非分之想,绝对没有将粮行据为己有的叵测居心。”
刘喜奎见长军急了,朝下压了压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钱多少是个够啊,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粮行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打理,我看在眼里,你的为人我知道,所以我也从来都没把你当外人。”
“家里的事全凭长顺打理,粮行的事我也没心思再管了,让我在过几天清净日子吧!”
“除过你,我现在唯一的亲人就剩下芸儿了,我今后就把她交给你了,以前我是不同意,不过现在还来得及,我已经老了,我把芸儿托付给你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要对芸儿好,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长军便抹眼泪边连连点头。
“还有,这个院子,记住,这个院子无论如何都要守着,不到万不得已,那些银子不要动,那是今后的老本!”
长军心里百味陈杂,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厨房里,把灶台下的灰坑掏干净,把那块石板揭开,下面有五千大洋。”
“还有院子里那棵桃树下,也埋着五千大洋。
”你都取出来用吧,那些钱都是藏起来打算应急用的,终于派上用场了。你去县里再想想办法,如果还是不够,就先卖些地吧!”
长军哭着说:“东家,地可是您一辈子的心血啊,地怎么也不能卖!我现在是县里粮食公会的会长,如果找各粮行老板借点,应该就够了!”
刘喜奎点了点头。
长军在院子里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胡师傅。
胡师傅一把拉住长军:“我看见你来了,正要去找你呢!走,回西厢房里去说。”
两个人刚一进门,胡师傅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蓝色包袱,往桌子上放的时候能听见清脆的银元声。
“我知道你有事,需要用钱,我给自己留了点,剩下的两千多你全部拿去!”
长军惊讶的说:”胡师傅,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钱?”
“你那点事还用瞒我,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一直说我算的准吗,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告诉你!”
你不是以前一直好奇我存钱不用吗,其实在东家这,整天吃得饱穿的暖,也没有使钱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钱怎么用。救命!我这钱是救命钱!只要能救命!就拿去用吧”
长军仅仅握住胡师傅的手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