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恂打定主意要带着江老太太一起去北市读书,他向宋瓷打听北市的房价。
宋瓷猜出了他的意图,“你是要把外婆也接去北市?”
江恂点了点头,“外婆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我是肯定要把外婆带去北市的,不过外婆可能不会答应,小瓷,到时候麻烦你帮我劝劝外婆。”
“好。”宋瓷想了想,“要在北市买一套房子,最起码也得几千块吧,最重要的是,可能不会遇到太合适的,北市很多人家也没房子住。我妈在大杂院那里住,家里就她一个人还好些,可大杂院的那些邻居,有些人家,几口人挤在一间房子里,买房子不是容易的事。”
把省城、市里教育局送的奖学金,和刘老板送来的那些钱加一起,有五千块左右了,再加上江恂这两年倒买倒卖赚的钱,在北市买一套小房子的钱应该还是够的。不过,宋瓷说的也有道理。
江恂思考片刻,问道:“那要是在北市赁房子呢,每个月的租金大概有多少?”
“这可说不准,就算是条件一般的,每个月的也得有一二十块吧。”宋瓷道。
每个月租金20块的话,一年就是240块,说实话,这个价钱并不便宜,有些临时工,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不过,这个价格还在江恂的承受范围内,他手里有些积蓄,再者,等开学了,清华大学每个月也会给他补助生活费和口粮的。
其实清华招生办那些人来的那天,他们就知道了江恂要带着江老太太去北市读书的打算。
当时,领头的那个中年女人挺想让学校给江恂提供住处的,不过,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成家立业、家中有困难的考生不少,如果给江恂破例,那么后续肯定还会有学生要拖家带口来读书,让学校给安排。
所以,清华大学招生办的那些老师讨论了一番,决定每个月可以给江恂提供补助,但是住宿的问题还是要让他自己解决。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现在距离开学还有段时间,等我回去北市,我和我爸爸帮忙留意着房源。”宋瓷接着道:“如果有合适的,我打电话给你说一声,然后我们提前把房子定下来,这样,等你和外婆到北市了,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有宋瓷在,确实让他省了不少心。
江恂唇角扬起,“小瓷,那就要多麻烦你和宋叔叔了。”
宋瓷笑吟吟地道:“你是我男朋友嘛!我不帮你,谁帮你啊?”
江恂是高考状元的消息传出去后,除了教育局的那些人来给他送奖学金,甚至还有不少记者要来采访他。
不过江恂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委婉拒绝了。
马上要过年了,宋瓷买的是明天的火车票,江恂陪她在屋里收拾行李。等宋瓷回北市后,过完年江恂就决定动身去北市,两人规划着行程,有说有笑,气氛很是和谐。然而,突然大队长陆远山神色匆匆来了江家。
自打江恂是高考状元的消息传出去后,陆远山每次来江家都是红光满面,江恂给陆远山倒了杯茶,问道:“大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陆远山坐下连茶都顾不上喝,紧张地道:“今上午我去公社开会,公社的人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是有人…去公社举报你了。”
闻言,江恂有些诧异。
陆远山继续道:“可能是有人看你是高考状元,红眼了,说你外婆的成分不好,那你也不应该被大学录取。不仅举报了你,甚至还嚷嚷着要取消你的入学资格。”
江恂眉头微皱,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才拒绝了那些记者的采访,也没有过多谈论自己的高考成绩,没想到,还是被人举报了。
江恂道:“那公社的人怎么说?”
想上大学是要过了政审这一关的,如果江恂的政审出现了问题,那么即便他是高考状元,也没有大学读的。
宋瓷紧跟着担心地道:“是啊,大队长,公社的人怎么说?”
陆远山道:“昨天下午,公社的人接到了举报,今天上午他们就告诉了我,就是想让我先给你们通个信。”
这是十年之后的第一次高考,江恂是高考状元,不仅给公社长了脸,更是给公社带来了许多不太方便直说的好处,因此,公社的那些领导,自然也是不希望江恂出现任何问题的。
江恂沉着冷静地道:“大队长,国家和公社当时发的通知,并没有限制成分不好的人参加高考,况且,清华大学招生办的那些老师,也是知道我的家庭情况的,当时我便向他们咨询了这件事,他们表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知道。”陆远山点点头,“你放心,公社的人也是知道的,他们既然敢把这件事告诉我,就说明问题不大,不过,也是要给你提个醒,得了红眼病的人不少,你最近得多注意点,在你入学之前,千万不能出任何事情。”
如果江恂不是高考状元,还真有可能被人得逞举报成功,毕竟江家的成分确实有问题,但清华大学都要录取他,江恂的成绩也惊动了省教育局,即便是有人举报,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取消江恂入学资格的。
江恂沉声道:“我明白的。”
临走前,陆远山还在感叹:“太险了,幸亏你小子这次是高考状元,不然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江恂送着他出去,温声道:“陆叔,你可知道是谁去公社举报的?”
陆远山犹豫了一下,公社的人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名字,但也给他透露了点消息。
想了想,陆远山还是说了出来,“你和你外婆在村里安分守己,不多和别人往来,平日也不掺合村里的事,没有得罪村里的人,唯一和你们有仇的,可能也就那么一家。”
江恂考上了清华大学,比村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出息,不趁着现在买个好,以后就没机会了。陆远山把消息告诉了江恂,又叮嘱道:“总之,你要多注意点。”
江恂皱了皱眉,依照陆远山的意思,和他们江家有仇的,只有赵老六。
送走陆远山后,宋瓷不高兴地道:“如果是赵老六的话,看来还是把他关在局子里的时间不够长,应该让他好好吃点苦头才是。”
江恂安慰道:“别气,这件事我来处理。”
一次举报不成,难保会有第二次,要赶快解决这件事才行。
宋瓷觉得奇怪,“大家都知道你是高考状元,他赶在这个时间点去举报你,赵老六是疯了吗?”
江恂略一思忖,“他可能打的就是要在我入学之前把我拖下水的主意。”
不得不说,江恂猜对了。
江恂要去清华大学读书,村里的人都说江恂以后时候要当大官的。赵老六和赵老六的儿媳妇听到这些话,越想越害怕。
他们一个被江恂送给了局子里,一个前段时间才嘲讽了江恂,如果江恂有出息了,万一报复他们怎么办?
所以赵家人才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偷偷摸摸去公社举报了江恂。
半夜三更,赵家人还没睡,一家人躲在屋子里商量着事情。
牛爱芳害怕地道:“爹,要是江恂知道是咱们举报的咋办?”
赵老六忿忿地道:“能咋办?他总不能拿刀砍了咱们!”
“江家的成分问题说不清,江恂自己身上还一身腥呢,他哪能顾得上咱们?”
听到这话,牛爱芳脸色缓和了点。
结果,还没等她松一口气,突然,赵家院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揣开了。
一个个头又高又壮的男人拎着一把菜刀进来,“赵老六,你个老不死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拿熊样子还敢勾搭我娘,老子今天就砍了你!”
赵老六、牛爱芳身子一僵,脸色唰白地看向门口。
乖乖,江恂是没拿刀来砍他们,但真有人拿着菜刀要来剁了他们。
牛爱芳害怕地看向赵老六,“爹,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赵老六心虚地不敢说话。
拎着把菜刀踹了他家大门的这个人,是邻村周寡妇的儿子周大强。
至于赵老六为什么会认识周大强,当然是因为赵老六最近和周寡妇厮混在一起了。
见赵老六不说话,牛爱芳牙齿都快咬碎了,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公爹!
周大强晃了晃菜刀,一脚把赵老六踹地上。
赵老六摔到地上的时候,骨头断裂的声音都出来了,他脸色惨白,哎呦个不停。
牛爱芳身子抖成了筛子,右手扶着桌子,勉强道:“周…周兄弟,有…有…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行不行?”
周大强扫了她一眼,“你们赵家人是不是都这么没皮没脸啊?你公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天天往我娘屋子里钻,你们赵家人还要脸不要脸啊?”
周大强结婚了,没和周寡妇住一块儿,他平常忙着挣钱,也没天天往周寡妇家里跑。
结果,他前两天才知道赵老六和和他老母亲厮混到一起了。
这还不算,赵老六这个老不死的,还偷拿了周寡妇放在箱子里的银镯子,他平常给周寡妇买的饼干和其他吃食,也被赵老六顺走了。
牛爱芳结巴道:“周…周兄弟,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们又…又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周大强扫了屋子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堂屋桌子上摆着的那包饼干,他哼了一声,“我给俺娘买的饼干,在你们家放着,你还说你不知道,你当我是傻子?”
牛爱芳忙道:“不…不是,周兄弟,你听我说……”
周大强懒得听她废话,牛爱芳这么磨磨唧唧,周大强怒了,一把举起菜刀,对着牛爱芳扶着桌子的那只手,砍了下去。
牛爱芳脸色惨白,白的像是个死人,她忍不住叫了起来,以为周大强要把她的右手剁掉。
紧紧挨着牛爱芳的手指头,菜刀插/进桌子上,周大强嘲讽地道:“再话多,你的手也别要了!”
大冬天的,牛爱芳后背出的汗,却是把她的衣裳都弄湿了,刚才的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的手要被剁掉了。
牛爱芳愣在那里不敢动,赵家其他人也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周大强拎着赵老六去到外边,把赵老六摔到了地上。
赵老六年纪大了,哪里禁得起这么折腾,没多大一会儿,他被打得鼻青眼肿,满脸全是包,像癞蛤蟆一样让人恶心。
周大强狠狠教训了赵老六以及赵家人一通,这才满意离去。
赵家隔壁的周家人听到这些动静,悠闲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周家人连起来看都没看一眼。
周嫂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她想,像赵老六这种人,被打也是活该。
赵老六除了天天勾搭寡妇婆娘,就没别的事了,这种人活着,纯属也是污染空气,浪费资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老六是晚上的时候被打的,第二天,整个响水大队的人都知道了昨天晚上赵家发生的事情。
除了看笑话的,没有一个人心疼赵老六。
这还不算完,赵老六顶着鼻青眼肿的一张脸,赶紧把从周寡妇那里偷走的东西还回去了,但有一部分钱和吃的,他是还不上的,因为他已经用了。所以,没过几天,周寡妇的小儿子也跑来了赵家,他倒是没有拎着菜刀,不过,他把赵家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既然赵老六还不上,那他把赵家值钱的东西砸了也不过分。
被人人拎着菜刀恐吓了一番,又被人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砸了,牛爱芳不干了,觉得是被赵老六拖累了
赵老六被揍了一顿,躺在床上起不来,只能等着儿媳妇伺候他、给他端饭,但牛爱芳什么都不干,连赵老六的屋子都不进来一趟,天天都让赵老六饿着肚子。
赵老六鼻青脸肿,有喘着粗气指着牛爱芳,“我是你公爹,你不孝顺我,你就别想当我们赵家的儿媳妇!”
“不当就不当!”她埋怨地瞪着赵老六,哼了一声,“咱家啥都没了,要不是你天天往周寡妇家里钻,会这样吗?”
赵老六心虚地叹口气,“我觉得是江恂那狗崽子搞的鬼。”
在局子里待了几个月,赵老六也知道害怕了,刚回家的时候,他可不敢勾搭村里的寡妇,也就是过了几个月,他又忍不住了,才勾搭上了周寡妇。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连周寡妇的两个儿子都不知道。可偏偏赶在他去公社举报江恂的这几天,周大强和周小强兄弟俩来揍了他一顿。
赵老六直觉和江恂脱不了干系,在派出所的那段时间,他也琢磨出来了,当时他半夜起来解手,被一群癞蛤/蟆爬到身上,然后掉进了茅坑,这件事肯定也是江恂干的。
除了江恂,没有别人!
牛爱芳一惊,“他是不是知道咱们去公社举报他了?”
不等赵老六说话,牛爱芳气急败坏地道:“要不是你这个糟老头子闲着没事非去招惹江老太太会有后边这些事吗?咱们也不至于和江家人撕破脸皮!”
“江恂现在中用了,人家是高材生,还是高考状元,以后还有咱们家好日子过吗?”
赵老六一口气没上来,抖着手指头,指着牛爱芳,“前几天说要去举报江恂,你这个臭婊/子不是也同意了吗?”
说着话,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牛爱芳不认赵老六这个老不死的当公爹,赵老六又指着牛爱芳的鼻子,让自己儿子休了她,赵家乱成了一团,两个人甚至还打了起来。
看笑话的人可不少,一时,赵家的事情在村里传开了,赵老六和牛爱芳也成了笑柄。
宋瓷和江恂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事情,宋瓷奇怪地道:“你是怎么发现赵老六和周寡妇厮混的事情的?”
江恂道:“夏天去邻村买西瓜的时候,遇到了赵老六几次。”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发现了赵老六和周寡妇的事?你还真能藏啊!”宋瓷好笑地道,“不过,赵老六这次可算是遭殃了!”
江恂不置可否,既然周寡妇的两个儿子不知道这件事,那他就“好心”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只要给村里小孩几块钱,就有人会去周家,把赵老六和周寡妇的事情说给周大强和周小强听。
他懒得亲自出手教训赵老六,不过,赵老六不吃点苦头是不行的。
宋瓷不由得又想起了《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里的剧情,在书里,江恂也是这么对付“她”的。
江恂不动声色,就把得罪过他的那些人全解决了。
想到这儿,宋瓷戳了戳江恂的胸膛,“幸亏我不是你仇人,不然我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江恂这一招真是太狠了,不自己出面,让周家兄弟两个去揍了赵老六一顿,接着,又轻而易举让赵家几口人大打出手,闹的鸡犬不宁。
就算赵老六猜到是江恂做的,那又怎么样?现在赵家人哪有心思再想着去举报江恂,赵家人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恨不得给江恂跪下磕几个头呢。
江恂顺手握上她的手,戏谑地道:“你要是我仇人,我就把你关起来。”
宋瓷扬了扬眉,“然后呢?”
“然后——”,江恂故意停顿了下,目光落到女孩嫣红的唇上,“天天亲你一下。”
宋瓷脸微微一热,被江恂用这样勾人的目光注视着,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她不太好意思直视江恂的目光,正要低头的那一刻,江恂温热的指腹,却突然抬起她的下巴。
宋瓷一怔,眸子瞪大了些,下一秒,少年的唇就覆了上来。
这是第二次接吻,宋瓷全部的心神被眼前的少年占据着,江恂的手掌,隔着棉衣,放在她的腰间,力道渐渐加紧。
她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来气了,宋瓷微微睁开眼睛,失神地盯着江恂,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好的感觉吗?
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动作。
女孩的唇很红,像荔枝,又像玫瑰,诱着人亲吻。
江恂的指腹摩/挲着宋瓷的下巴,顿了顿,又在她唇角吻了下,这才直起身子。
宋瓷呼吸了好几下,“砰砰”直跳的心才恢复平静,“你…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江恂声音哑了些,“什么?”
宋瓷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刚刚我…我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江恂喉结微动,薄唇轻启,“多试几次可能就好了。”
宋瓷脸一红,呸,江恂这个臭流氓!
小情侣腻歪了一番,谈起了正事,宋瓷道:“我觉得,眼红你的人,很有可能不止赵老六一个,毕竟,你这次实在是太惹眼了,太出风头了。”
“赵老六不敢再去举报你,但说不准又有别人去公社写举报信呢?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江恂微微颌首,他和宋瓷想的一样。
“前几天不是有记者要采访我吗?刚才他们又来了一趟,我答应了。”
他本来不想太过高调,但经过赵老六的事,江恂觉得高调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了这话,宋瓷眼睛一亮。
树大确实招风,可只有别人都知道这是棵大树,才会有所畏惧。
宋瓷高兴地道:“不错,就应该怎么做,记者来采访你的话,肯定是要上报纸宣传的,到时候即便有人想搞鬼,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才行。”
江恂答应了记者的采访,那些记者的动作也很快,把采访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打算赶在过年前完成这个采访。
这是宋瓷第一次亲眼看到记者采访的场景,她好奇地打量着那些记者脖子间挂着的工牌,又好奇地看着她们手里的笔记本和摄像机。
记者向江恂询问了很多问题,比如江恂是如何备考的,小的时候喜欢做什么事情、玩什么游戏等、常吃的野菜团子是什么味道的等等。
在一旁静静听着那些记者从各个角度提出来的话题,宋瓷觉得挺有趣的。
记者好像总是能从不同角度提出一些问题,还有,在记者的笔下,寥寥几句话,就剖析和涵盖了一个人从小到大的一生。
宋瓷觉得,这些记者采访的不是这一刻的江恂,也不是高考状元江恂,而是过往十几年成长起来的江恂。
宋瓷报考的是北大文学院的中文系,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当一个记者也挺好的。
采访到最后,记者给江恂单独照了相,又让江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给他们祖孙俩照了一张照片。
最后收工的时候,注意到宋瓷好奇的目光,给江恂采访的那位女记者笑着道:“小姑娘,要不要也让我们拍张照片啊?”
宋瓷跃跃欲试,“可以吗?”
“你这么漂亮,当然可以呀。”记者道。
宋瓷不好意思笑了下,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另一位男记者准备拍照的时候,刚才的那位女记者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对着江恂和宋瓷道:“不如你们一起拍照吧?”
少年俊朗清隽,女孩明媚娇艳,这样的一对,在一起拍照才养眼呢!
江恂墨眸浮出浅笑,温声应了声好,朝宋瓷走过去。
走到宋瓷的身边停下,他看了宋瓷一眼,宋瓷也抿着唇,对他笑了下,然后,年轻的男孩和女孩,心有灵犀地一起看向摄像机。
“咔嚓”几声,照片定格在这一刻。
女记者欣赏着一幕,面前的两个孩子还很年轻,但在他们的身上,她看到了久违的朝气和青春,她来采访江恂,也是想让更多人感受到这些昂扬的青春和努力拼搏上进的精神。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的小山村,却一鸣惊人,出来了一个高考状元,和一个下乡来到这里的北大女学生。两个人不仅有才华,长相还非常的出众,她相信这份报纸发出来后,到时候一定会引起很大轰动的。
拍完照后,宋瓷犹豫一下,“姐姐,等照片洗出来了,你能不能把这张照片给我寄一份啊?”
女记者笑着应道:“当然可以,不过,等我们回去报社了,照片才能洗出来。这样吧,我到时候寄给江恂,再让他转交给你,好吗?”
宋瓷点点头,“谢谢姐姐。”
送走了记者,宋瓷也忙完了所有事情,回去了北市。
去年因着要让宋含章给她补课,宋瓷是在宋含章那里过年的,今年她打算在大杂院这边过年。
看着她拎着箱子回来,陈舒接过来,“可算回来了!”
她又嘟囔道:“也不知道江家有什么好的,能让你报完志愿就往那里跑。”
宋瓷道:“江家外婆做的饭好吃啊,江恂也很照顾我。”
陈舒撇撇嘴,“他们是乡下人,能做出来什么好吃的?我做的,不比他们做的好吃?你要是想吃什么,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做,你以后不许去江家了!”
宋瓷细眉微扬,“妈,我明白您对江家人不是很喜欢,可下乡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江恂和外婆照顾了我,知恩图报,我总不能当白眼狼吧。”
陈舒不高兴地道:“那…那你怎么不去你大姨家坐坐?那才是你亲人呢。”
宋瓷笑了下,“是专门上门打秋风、过年还要来蹭吃蹭喝的那种亲人吗?”
一听这话,陈舒有些心虚,什么都不敢说了,“饭做好了,吃饭吧。”
宋瓷用香皂洗了手和脸,准备去厨房端饭的时候,余光突然看到门口那两道恶心人的身影。
宋瓷眉心微皱,去到门口,“你们来干什么?”
来的人是陈菊和沈然,看到宋瓷,沈然也皱了皱眉头,宋瓷怎么今天回来了?
陈菊道:“小瓷啊,不是我们要来的,是你妈喊我们过来吃饭的。”
去年过年的时候,因着宋瓷的坚持,沈然不敢再来大杂院这里,不过,前段时间宋瓷忙着复习功课,没时间操心这件事,沈然得了机会,又常来大杂院混吃混喝。
听到门口的动静,厨房里的陈舒很快过来,慌张地道:“小瓷,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所以我就把你大姨和你表姐叫来了。”
宋瓷眉头皱的深了点,随即很快松开,对着陈舒道:“妈,您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吗?”
“有我没她”,陈舒一噎,她当然记得。
陈舒劝道:“小瓷啊,你表姐辛辛苦苦备考了这么久,她整个人都瘦了不少,家里有了些点好东西,我这不想着把她叫过来,给她补一补嘛。”
“行啊。”宋瓷轻笑了下,不过,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转而看向陈菊和沈然,“大姨,你们有手有脚,每个月也有工资,不是街上的乞丐,但总来我们家补身体。不巧,我也瘦了不少,你什么时候打算给我补补身体啊?”
陈菊脸色一变,“小瓷,你…你一个姑娘家,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怎么就难听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宋瓷讥讽地道:“还是我把实话说出来了,特别扎你们的心啊!”
陈菊脸色拉下来,“小瓷,你太看不起人了吧!”
“整个北市都没有比我们更能看得起你们的人了,家里割了两斤肉,我妈要给你们送去一斤,她手里有二十块钱,也要给你们送去十块。”宋瓷质问道:“你们总来我们家打秋风,我不过是说要去你们家吃顿饭而已,就这么舍不得啊?”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大杂院里的这些人家也都在家,听到动静,不少人端着饭碗出来张望。
见这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了,陈菊脸上挂不住,“小瓷,大姨这…这不是条件不好吗?我要是手里有钱,你天天来我们家吃饭也行!”
宋瓷不屑地笑了下,“你每个月的工资也有四十块左右,家里就沈然和你两个人,结果你们这对母女天天叫穷,月月叫穷,年年叫穷,想方设法从我妈手里拿钱拿票拿吃的,我就奇了怪了,你们那些钱都弄哪儿去了?”
陈菊一噎,“我……”
不等她说话,宋瓷又道:“是你舍不得把钱拿出来,故意来我们家卖惨,好让沈然花我妈的钱?还是你在外头有人,把钱全花在别人身上了?”
外头有人?
陈菊和沈然常过来打秋风,大杂院的那些邻居也熟悉她们母女俩,猛然听到这四个字,围着的那些人露出看热闹的表情,直直盯着陈菊。
陈菊脸色一僵,气的喘起了粗气,“小瓷,你是晚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哎呀,可太冤枉了,大姨,我只是想去你们家吃吃顿饭而已,你就这么不乐意呀?”宋瓷眨眨眼睛。
她这样的反应,让陈菊气的要吐血,“小瓷,你别胡说,我外头没人!”
宋瓷嘴上很“听话”地道:“这样啊,好吧,你们手里的钱呢,不管是藏起来了,还是给花在别人身上了,我都不会出去乱说的,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对面的沈然也快要气死了,经过今天,怕是所有人都要觉得她妈妈不检点,在外边有男人了。
见院子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沈然低声道:“回去吧!”
陈菊没带搭理她,而是瞪着宋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和你表姐有这么多的不满,是,你是条件比我们好,你有个好爸爸,听你妈说,你这次高考的成绩也不错,你至于这么瞧不起人吗?”
宋瓷看了一圈,柔声道:“各位叔叔阿姨评评理,她们母女俩天天来我们家蹭吃蹭喝,街上的乞丐都知道大过年的要找个地方待着,可她们俩,大过年的也不消停,到了我们家,我们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她们。”
“如果这叫瞧不起人的话,那我也希望多些人瞧不起我呢!”
这么多年,陈菊常领着沈然过来打秋风,大杂院里看不惯她们母女俩的也不是少数。
见其他人不站在她们这边,陈菊脸色更不好看了,“小瓷,你不就是觉得自己要去北大读书了,高我们一等吗?”
宋瓷扫她一眼,“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你非要这么觉得的话,那你就这么觉得吧。”
陈舒哼了一声,“你不一定能上北大呢,你也别看不起人,我们家小然的成绩也不差。”
听到这话,沈然面上有些心虚,她觉得自己参加过一次高考了,比其他人都要有经验,所以,在乡下的时候就没怎么复习。可等回到北市复习的时候,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考个什么样的成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前世那样考一个好大学。
不过,沈然转念一想,她再怎么说,还是要比宋瓷厉害的,她可是穿书的女主,如果她考不了好大学的话,宋瓷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陈菊还想再嚷嚷几句,突然,这时邮局的工作人员来了大杂院。
见状,围着的人也顾不上看热闹了,忙问道:“同志,你是来送高考录取通知书的吗?”
“是。”那位工作人员道:“我这里有几份包裹,都是附近这些大杂院的,马上要过年了,你们快拿走吧。”
陈菊挤在前头,“同志,有没有我家孩子的?”
“叫什么?”
陈菊忙道:“叫沈然。”
那位工作人员翻了翻,“没有。”
工作人员抽出一份录取通知书,在手里扬了扬,“倒是有个宋瓷的包裹。”
自己女儿和自己娘家人闹了矛盾,陈舒一脸为难,不过,听到宋瓷的名字,她顾不上难过了,忙道:“同志,是小瓷的吗?”
“谢谢。”宋瓷这时把包裹接了过来。
大杂院里的邻居道:“应该是录取通知书吧,小瓷,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陈舒也道:“是啊,小瓷,快打开看看!”
今年要在大杂院这边过年,加上恢复高考了,找宋含章补课、谈事情的人很多,过年的时候宋含章也没闲着,不一定有时间在家,所以宋瓷就把邮寄地址写到了大杂院这边。
把包裹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份通知书,看到录取通知书上的“北京大学”几个字时,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虽然她觉得自己大差不差应该能被北大录取,可拿到通知书的这一刻,她心头的大石块才算是彻底落下。
“是北大!”
“嗨,还真是北大!”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市人,但大杂院里出来一个被北大录取的,其他人也是很骄傲的,北大可和别的大学不一样。
望着宋瓷以及其他人脸上的笑意,陈菊又撇了撇嘴,沈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宋瓷扬了扬眉,拿着录取通知书在这对母女俩眼前晃了一下,“大姨,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呢。”
陈菊脸上挂不住,朝邮局的那个工作人员打听道:“同志,清华的通知书寄来了吗?”
工作人员道:“前些天就寄完了,北大的这也是最后一批了。”
沈然脸色白了点,她觉得自己这次高考没考好,但她没敢告诉陈菊。
陈菊不死心,又问了两个学校,结果,邮局的工作人员摇摇头,“那两所学校的通知书好像也都寄出去了,你们别向我打听了,要是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就说明没考上呗。”
没考上?
呦呵,围着的那些人也听到了这几个字。
大杂院的这些邻居嘲笑地盯着陈菊,刚刚还在看不起宋瓷呢,感情到头来落榜的是她自己的女儿!
陈菊刚才打听的那两所学校,分别是沈然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报的学校,结果,也没有音信。
听着别人的议论和嘲讽,陈菊瞪了沈然一眼,“你不是说你能考上清华的吗?”
此刻,沈然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来话来。
穿书之前,她确实考上了清华,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穿了一次书,有了一次经历,反而越来越差劲了!
宋瓷细眉微扬,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大姨,表姐,我考的还算不错,刚好我妈做好了饭,要不要给你们夹两块肉出来,让你们站在门口吃?”
陈菊、沈然:???
这是喂狗呢,还是打发叫花子呢!
陈菊脸色青一块白一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这话,这对母女灰溜溜离开了!
早知道她们俩今天就不该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宋瓷奚落了一番,又被大杂院的那些邻居嘲笑了一番,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宋瓷清甜的声音又在变回响起,故意道:“大姨,表姐,别走的那么急啊,那两块肉你们还没吃到嘴里呢!”
听到这话,沈然和陈菊的背影更狼狈了!
陈舒正沉浸在宋瓷考上了北大的喜悦中,倒也没有注意到陈菊和沈然的离开。
打脸了沈然和陈菊,又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宋瓷心情不错,中午这一顿多吃了一碗饭。
快到正月十五的时候,宋瓷又收到一个河省寄来的包裹,她打开一看,是江恂寄给她的,包裹里是一份报纸和一张照片。
记者那天去到江家采访江恂的内容,被刊登在了报纸上,至于照片,则是她和江恂合拍的那一张。
照片上,冬日暖意下,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并肩而立,两个人眸里都含着灿烂的笑,让人移不开眼。
宋瓷愣了愣,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真的是她吗?照的还挺漂亮的,江恂看起来也很帅气。
宋瓷美滋滋欣赏了几眼,打算把这张照片裱起来。
恰好宋含章今天在家,宋瓷拿着照片和报纸去找宋含章,显摆道:“爸,您快看!”
接过报纸和照片,宋含章下意识先看向照片。
看了好几眼,他脸色一变,古怪地盯着宋瓷,“小瓷,你什么时候背着爸爸处对象了?”
宋瓷一愣,不应该啊,她爸爸应该没发现她和江恂在处对象啊。
宋瓷试探地道:“爸,您什么意思?”
宋含章指了指手中的照片,“你们俩,这不就是在处对象吗?”
他说处对象都有点委婉了,照片上宋瓷和江恂两个人穿着同款式同颜色的棉衣,脸上带着笑,看着非常养眼,很像一对年轻小情侣在拍结婚照。
宋瓷眼角抽了下,姜还是老的辣的啊,她爸爸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宋瓷很确定宋含章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她道:“爸,您是不是没认出来照片上的这个男生是谁啊?”
“不是你对象吗?还能是谁?”宋含章:“小瓷,你不是答应过爸爸不处对象的吗?怎么就背着爸爸悄悄谈恋爱了?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在哪拍的照片?”
宋瓷噗嗤一声笑出来,“爸,您仔细看看,他是江恂!”
宋含章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江恂?”
他都好多年没见过江恂了,不知道江恂现在长什么样,因此,看到这张照,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女儿背着他谈对象了。
“是啊,他是江恂,人家是河省理科的高考状元,记者采访他的时候,顺便给我们俩拍了一张照片,你看看报纸,报纸上还有他的采访呢。”
宋含章忙低头去看报纸,看了几遍,他尴尬地道:“小瓷,对不起,是爸爸误会了!”
江恂这个臭小子长得还挺帅的,和他女儿拍照看着非常相配,像是一对,他才误会的!
宋瓷眼睛眨了眨,其实她爸爸也没有误会,不过,还是过段时间等江恂来了北京,再把她和江恂的关系告诉她爸爸吧。
元宵节过后,江恂带着江老太太去了北市。
宋含章在家里烧菜,宋瓷去火车站接到了他们,在站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宋瓷忙迎上去,“外婆,江恂。”
江老太太松了口气,“可算到了,坐车坐的我这个老婆子骨头都要散了。”
宋瓷扶着江老太太,“外婆,等待会到家了,您好好休息休息。”
江老太太点点头。
下车前,江恂特意去洗漱了下,还好此时是冬天,即便坐车时间长了,身上的气味也不难闻。
江恂笑着道:“等久了吧?”
“还好。”看江恂手里拎着的包裹不少,宋瓷想要把他分担些。
不过江恂没同意,“不累,我拎着就行。不过外婆不是很舒服,你陪外婆说说话吧。”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宋瓷从口袋里拿出帕子,垫在花台上,让江老太太坐着歇了一会儿,江恂也从袋子里拿出水杯,让江老太太喝口水暖暖身体。
江老太太在休息,宋瓷看向江恂,“你录取通知书呢?”
江恂道:“在袋子里放着,怎么了?”
在宋瓷的梦里,《七十年代掌中娇》这本书的某个剧情,就是和江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有关。,
书中,作精继妹“宋瓷”害怕江恂出人头地后报复她,偷偷撕毁了江恂的录取通知书,虽然现实生活中的宋瓷,并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有时候想起来,她也会有些担心,害怕江恂的录取通知书真的出什么意外。
她年前离开江家的时候,江恂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因此,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宋瓷又又一次询问,“确定在袋子里放着?”
江恂点点头,“刚才下车前,我还特意检查了一番,你放心吧,没有丢失。”
宋瓷彻底松了口气,“那就好。”
等江老太太精神恢复了些,宋瓷把江恂和江老太太接到了家里。
时隔多年,江恂又一次踏进宋家的大门,不过,这次来到宋家,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份,也有了改变。
从宋瓷的继兄,变成了宋瓷的男朋友!
知道江恂和江老太太要来,宋含章特意请了假,烧了一桌子好菜来招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