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幼的语调没有半分变化，却听得周梦止不住发抖。
她当然知道之后的事情……
果然，接下来，司幼又缓声说道。
“你呢，在听完了小女孩跟哥哥所有相处的过程之后，越发觉得小女孩聒噪，平日里有兴趣的问题在日复一日，听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你烦躁万分，想出了一个主意。”
说到这里，司幼悲哀的看了周梦一眼。
“我到现在都觉得不可置信，一个小孩子竟然能做出那么恶毒的决定。”
“你跟着妈妈去了隔壁邻居家，大人们谈笑之间说到了小女孩的事情，邻居阿姨很是苦恼，甚至还有把小女孩扔到警察局的打算。”
“可是你呀！你用懵懂无知的话语，提到了一个书院的名字。”
司幼用锐利的目光狠狠看向周梦，几乎是一字一顿问出口。
“那个书院，你应该还记得叫什么吧？”
周梦突然惊慌尖叫一声，害怕的蹲下身去，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喃喃自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话，司幼看着她，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看吧，做了坏事总归会受到惩罚，可她依旧不敢相信，当年才岁的周梦，竟然就有那么歹毒的心思。
她随口说出的那个书院。
叫永信书院。
那对于里面所有的孩童来说，噩梦一般的地方。
书院里从不教书育人，反而打着希望所有父母安心的旗号，拼命折磨送进去的孩童。
用着所谓的电击疗法，强迫里面所有的孩子听话。
否则就是一顿毒打，然后再送去禁闭室接受下一次电击。
电流直直的冲向脑子，仿佛要将整个人撕碎。
躺在幽暗禁闭室床上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生不如死。
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有的人妥协了，有的人…却是硬生生被电死。
即使这样，书院里的病人却依旧不少，大的有十岁，小的…才不到十岁。
邻居阿姨听到小小的周梦嘴里吐出的那个书院名字，显得很是感兴趣。
她弯下腰来，看着周梦，嘴里询问道：“梦梦呀，那个书院，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所有不听话的小孩送进去，都会变得听话？”
周梦眨着眼睛，懵懂的点了点头，脆生生应道：“是的阿姨，我看电视上说的。”
什么电视？
电视上怎么可能会放这个书院有关的东西？
八岁的周梦就满口谎话。
她偶然一次跟着几个堂哥堂姐，偷偷躲在屋里看过那个书院有关的视频。
别的小孩都被吓得大哭，只有她…将书院的名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邻居阿姨果然做足了准备，不到一个星期就把安岁送去了永信书院。
书院里也迎来了一名最小的‘病人’。
才八岁，哪里会不听话呢？
书院里的‘老师’们才不会管这个，他们只知道日复一日的去电击这些小孩子，直到这些孩子口中只会说出他们爱听的话。
这就算‘治疗成功’可以出院了。
司幼双腿蹲的有些发麻，可是眼眶却酸涩的厉害。
小天线将这些剧情告诉她时，她当场眼泪就掉下来了。
书院里的那些视频，更是边看边掉眼泪。
该死啊！里面所有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的人都该死！
小小的安岁被送进去，不到一年就被接回家去。
领居家里，再也没有那个会哭会闹的小女孩了，有的，只是一个麻木听话的‘女儿’。
司幼抬起头来，看向蹲在地上神情崩溃的周梦，轻声开口。
“这些…你都还记得吧？”
轻轻的声音出来，周梦却仿佛受了多大的刺激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
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头，嘴里碎碎念着些什么。
司幼抬了抬头，将快要流出的眼泪忍了回去。
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笑来。
“好啦，这个故事我说完啦！给你一个馒头吃吧。”
说完，她拿起袋子里一个白净的馒头，朝着蹲在地上的人扔了过去。
馒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外表沾满了肮脏的灰尘。
周梦一动不动，司幼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笑眯眯又开口。
“接下来呢，我再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这下地上的周梦终于有了动静。
她尖叫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司幼不住磕头。
“我错了，我该死，我错了…你别再说了…我求求你啊啊啊”
哭嚎声下，是司幼安静的声音。
“就在前几天，龙黎身边折损了好些个兄弟，这事儿你应该也知道吧？”
见哭嚎没用，周梦渐渐安静了下来，她麻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面上看不出情绪。
“我给你念念那些死去兄弟的名单吧。”
“张以，二十七岁，家里父母健在，有一个漂亮的妻子，他们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家。”
“王奥，二十三岁，家中有一位老母亲，有妻子，还有一个刚刚满月的女儿。”
“于进，十八岁，上个月刚刚成年，父母双亡，有一个姐姐，他幼时就跟在龙黎身边。”
“孙………”
司幼不间断念了十多个人的名单。
这些人的名字已经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是龙黎欠他们的，也是她欠的。
“如果世间有鬼魂，那些人一定会回来报仇吧？”
司幼轻声开口，笑着朝周梦说道，语气里是满满的憧憬。
如果世间有鬼魂，那得少去多少冤案？
“你想一想，为什么这些人，家庭美满幸福，却还愿意跟在龙黎身后呢？”
司幼询问道。
周梦只知道发抖，根本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司幼也不在意，只自顾自给了自己答案。
“因为啊，他们心中也觉得，龙黎值得吧？”
“这样一个男人，如果只从旁人的口中去听说他，哪里能真正了解到他内心的柔软呢？”
司幼眼里泛着泪光，为错信了周梦的龙黎，也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
周梦坐在地上，早已麻木。
她浑身不再颤抖，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静静地听着司幼的声音。
司幼也不再说话了，只默默拿出袋子里剩下的那个馒头，随意丢在了地上。
“吃吧，在这儿饿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