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野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对柳家心怀感激,还反过来咬家中小姐一口,真是个养不熟的!
众人齐齐向柳洳雨看去,柳洳雨低下眼,俨然是一副默认的姿态。
她不认,姨娘便要发誓。
她只能认。
楚姨娘神色凄苦,泪水涟涟,“不,不是这样的,洳儿是老爷的,我,我可以发誓。”
柳洳雨低声道:“姨娘,别。”
她想的更多一些,事已至此,假如借着此事彻底脱离柳家,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柳家没有什么让她留恋的,只除了……柳老夫人。
柳洳雨低着头,不敢去看柳老夫人的表情了。
事情发展到这样地步,她最愧对的便是一直护着她的老夫人。老夫人处事虽有些偏颇,但却是真的将她当成亲孙女看待。
柳老爷已是暴跳如雷。
原来这逆女早就知道事情真相,难怪处处忤逆自己!
真是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气得浑身发抖,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柳洳雨,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便晕厥了过去。
“老爷!”管家叫道。
“平儿!”这是柳老夫人的声音,她眼前一黑,险些也跟着晕了过去。
安夫人也到了柳老爷身前,面上关怀备至,眼中却闪过了不满。
这男人可真是个不中用的!
安夫人对柳老爷从前也有过些许期待,却又一点点被泯灭,如今只剩下不满,若不是瑜儿在夫家不好过,需要柳家倚仗,她怕是早就直接对柳老爷下手了。
一片兵荒马乱。
柳洳雨不敢多耽搁,赶紧上前一步去救治柳老爷,其余人也不敢拦她,在老爷安危面前,什么事都要往后放一放。
柳老爷血压本就高,一时怒火攻心,倒也没出什么事,柳洳雨按了几个穴位他便幽幽转醒了。
他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柳洳雨的脸。
火气顿时上涌,反手便是一巴掌。
柳洳雨也不是傻子,早有防备,轻而易举地躲过,还不忘添上一句,“父亲莫要动怒。”小心再晕过去了。
她本是好意提醒,但在柳老爷听来,那便是挑衅,险些又昏厥,幸好挺了过来,怒骂道:“逆女!野种!你和你娘都是贱人!一模一样的贱皮子!生来便是万人骑的……”
他常年混迹各种场所,骂人的话早就攒了一箩筐,什么难听,什么恶毒就骂什么,没有平日半点老爷的风范。
柳洳雨直接冷下了脸,早知他醒来便这样,倒还不如不救了!
反正也死不了。
她冷笑一声,“我前些日子听街口粗鲁妇人对骂,说出来的话倒是与父亲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不是骂自己是那无知泼妇吗?
柳老爷张嘴,又吐出一串淫言秽语。
柳洳雨冷声提醒他,“父亲身体不好,还是小心着些,再晕过去便就不好了。”
他们声音嗡嗡地汇成一团,柳老夫人直按胸口,“洳儿!住嘴!”
柳洳雨望了她一眼,乖顺地闭上了嘴,生怕把她气出来个好歹。
柳老爷骂人的词汇十分丰富,骂了五分钟都没有重复的,他口有些干,依旧意犹未尽。
楚姨娘跪在地上,面色十分难看,倒不是为了柳老爷这些话,而是担忧之后的事情。
骂了一通,柳老爷才停了下来。
瞒了这么些年的事情猛然被揭开,他觉得自己像只活了千年的绿毛龟,脸上十分挂不住,直接骂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他们拖下去!”
柳洳雨力气极大,拦住了两三个下人,垂着眼道:“一码归一码。”她整理下自己的思绪,抬起眼看向柳老爷,“姨娘未曾欺瞒过您,您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世,当初的事情与现在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吗?在做您姨娘时,她的确是未曾对不住你。”
她看向那男人,“我问你,你与姨娘什么时候相识?”
男人眼睛朝上,似乎是在回想,“大约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我与络儿相见相识相爱,成了亲,我惹了不少仇家,为了不牵扯到络儿,便先离开了,谁知,她那时便有了你……等我解决了仇家,便回去找络儿,谁知人已经不在了,我行走江湖多年,便是为了寻得她的踪迹,谁知再次相见,她已经嫁为人妇……”
说到这里,他神情有些痛苦。
他咬定的便是无人知道楚姨娘的过去,没人能揭穿他的瞎话。
柳洳雨神色淡漠,鼓掌道:“真是感人肺腑的故事。”
她又问:“你与我姨娘感情如何?”
男人答:“自是极好的。”
柳洳雨倏尔冷下了脸,“若是极好,你为何不早就带着她远走高飞?硬生生耽搁了半年才想着私奔,还偏巧倒霉被我撞上。”
男人顿了一下,悲伤道:“我当初抛下络儿走了,她怨我,不愿意与我走,好不容易才松了口。”
“哦?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怎么那日那般匆忙?连包袱也不收拾?”柳洳雨偏了下头,“金银细软也不收拾?”
男人挺了挺胸膛,大义凛然道:“我与络儿本就亏欠柳家,临走时再拿柳家的钱像是什么话?”
“净身出户倒是好勇气,那便连身衣服都不带?”
柳洳雨冷笑道:“我与姨娘相依为命十三年,她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她就算与你离去,难道会不带我一起走?更遑论要害我性命!简直是无稽之谈!”
柳洳雨的话一时间将男人问住了,他没话应答,便将一切全都推在楚姨娘身上,“我不知络儿是如何想的,我当时也劝过她,可她说一定要将你这拖油瓶除去,否则后患无穷。”
柳洳雨看向楚姨娘,“姨娘,你当真如此想?”
楚姨娘真心实意道:“洳儿是我的命根子,便是我死了,也绝不会去害她!”
“听到了没有?我为何不相信养我长大的姨娘,去信你这样一个一面之词的男人,更何况,什么奸情我也根本没看到,你们偏生要按着我的脖子承认。”
顿了一下,柳洳雨又道,“你刚才说我是拖油瓶,照你所说,我可是你的女儿,姨娘与你感情甚笃,甚至愿意与你私奔,放弃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她为何不告诉你我是你的女儿,还要让你杀了我?”她气势全开,压得人说不出话来。
男人吭哧半天,最后只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知道?”
“哦,那好,”柳洳雨俯下身子望着他,“你回来半年,与姨娘发展到了怎样地步,发乎于情止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