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柳洳雨恢复了一点力气,便在青禾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推开人群,朝着沈厉贺走去。
素来看她不顺眼的徐柔柔也知道轻重缓急,挪到一边让她动作。
看到她坚毅的神情,云凤夕心中的慌张顿时消失了大半。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只要看到她,便觉得十分安心。
柳洳雨跪在沈厉贺旁边,双手交握,按压沈厉贺的胸口,沈厉贺吐出两口水,剧烈咳嗽了起来,她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扒开沈厉贺的薄唇,倾身上去,还没碰到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她的头发。
徐柔柔愤愤道:“你这个丑八怪竟然想借着这个机会轻薄沈哥哥。”
刚才没有声音的柳霜瑜也说了话,眼中闪过嫉妒,“洳儿,虽然你救了沈公子,但你若是借机占他便宜,怕是不太好吧。”
柳洳雨懒得理她们,伸手直接把徐柔柔推开,冰冷地吐出一个“滚”字,继续倾身上去,给沈厉贺做人工呼吸。
徐柔柔猛地被她推了一个大马趴,瘫坐在地上愣了片刻,样子好不滑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柳洳雨的动作,眼睛嫉妒得都红了,她正要伸手去阻拦她,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袖子,她便动弹不得。
云凤夕笑看着她,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说出来的话也十分刺耳,“徐妹妹,这个时候你就别捣乱了行吗?你没那个本事,就别耽误真正有本事的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柔柔,像是在看一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一般。
“懂了吗?”云凤夕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声音华丽,温热的呼吸洒在徐柔柔耳畔,她却完全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念头,整个人如堕冰窖,血液都凝固在了一起,再也不敢造次。
她毫不怀疑,知道她敢推柳洳雨一下,云哥哥就会杀了她。
看她的反应,云凤夕知道她懂了,便松开了手。
他站起身,低眼解着衣扣,随手将外袍披到了柳洳雨身上。
他虽然不解柳洳雨作为,却愿意相信她。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相信柳洳雨的为人,还有她对生命的态度。
她再喜欢沈少爷,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犯混。
一口气,两口气……
沈厉贺深处一片黑暗之中,周围全是水,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少爷身子颤抖,水弥漫他的口鼻,夺走他体内的空气,周围一片无声,最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来临前的寂静。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费力地将那片世界钻出一个口子,蛮横地带着他闯了出去,空气重新进入肺部循环,周围渐渐有了声音,水越来越少……
眼前的人慢慢掀开了眼。
成功了,柳洳雨坐在地上,这次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不只是身上,更是心理,大悲大喜,绝望复又希望。
眼角湿润,她好像又想哭了,柳洳雨对着眼前的人,慢慢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沈厉贺对她笑了下,眉眼是难得的温柔。
那日之后发生的事情柳洳雨已经不记得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她发了一场高烧,烧得不省人事,病菌来势汹汹,将这些天的折腾全都报复了回去。
柳洳雨睁开眼时,一直守在她身边的青禾便高兴地叫了出来,“小姐醒了!姨娘,小姐醒了!”
楚姨娘应了一声,让丫鬟看着炉灶,跌跌撞撞地向她这里跑了过来,还没开口,眼泪便不争气地先掉了下来,“洳儿,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柳洳雨想说话,嗓子里却像是着了火一般,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青禾还算机灵,给她端来一杯温热的水,润过唇后,嗓子才好受了许多,声音却还沙哑,“姨娘,青禾,我没事,你们别哭。”
楚姨娘将她拥到了怀中,“洳儿,你可吓死姨娘了,假如你出了事,姨娘怎么活?怎么对得起……那么危险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再做了。”
柳洳雨虚弱地应了一声,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会救。
三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主要是楚姨娘和青禾掉眼泪,柳洳雨安慰他们。
楚姨娘突然道:“那个沈公子,是不是就是你的心上人?这两日他还来看过你。”
不过楚姨娘迁怒于他,一贯柔弱的人凶得不像话,挑根带刺地把人骂了出去。
“姨娘看过了,人倒不错,长的也俊,可……”楚姨娘看着柳洳雨,即使带了一千层滤镜来看柳洳雨,两人也是极不相配的,洳儿很好,可她担心,洳儿把控不住那人,以后会受伤。
“姨娘不要瞎想,我不喜欢他。”
“可那时你直接就跳下去了。”青禾道,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自家小姐跳进河里了,她当时就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魂。
自家小姐若是不喜欢沈公子,又怎会拿命去救?
柳洳雨捏了捏眉心,斩钉截铁道:“假如不是他,换了一个人,我也会去救,我总不能看着好端端的一个人在我面前淹死。”
青禾还想说些什么,柳洳雨堵住了她的话。
“前些日子我落水后,险些没了性命,侥幸活了下来,那种痛苦,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我不想让别人也这样。”
“你若是真心喜欢,也……”楚姨娘还是不信。
柳洳雨道:“姨娘,他是从京中来的,迟早要回去,我知道分寸。”
京中来的?楚姨娘脸色大变,拍着柳洳雨的手,道:“不喜欢就好,天下间的好男儿多的去了,以后会有更多,沈公子也不算什么。”
她费尽心思带着柳洳雨逃离了那片是非之地,自然不想让柳洳雨回去。
洳儿与夫人太像了,以前胖了还不明显,现在瘦下来,两人就很像了,再长开一些,那就完全是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若是当时的那些人看到,很容易便能猜出她的身份。
又说了一会儿话,楚姨娘和青禾便先离开了。
柳洳雨闭上眼,脑中是那片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