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女儿回来了,于情于理都是要举办一场家宴的,安夫人虽是不喜这个继女,更不欢迎她回来,却也不愿落人口实,这家宴不但要办,还要办得十分漂亮。府内三个小少爷在外求学,一时之间赶不回来,剩余的所有主子坐到一堂。
虽一直知道柳府人多,但看到满屋子的人时,柳洳雨还是震惊了片刻,莺莺燕燕便有十五六个,柳老爷其他方面不说,审美是真的不错,这一屋子环肥燕瘦的,姿色都属上等,令人眼前一亮。
还有十个女儿,最小的一个只有一岁,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是葡萄一样,笑得天真无邪,十分讨喜,柳洳雨对于这种萌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见小天使看过来,下意识勾勾嘴角,结果下一秒,小天使撇了撇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柳洳雨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他妈就很尴尬了。这哪是小天使啊,这分明是小恶魔,不带这么歧视丑人的。
唐姨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弄着手指甲,道:“五小姐好大的威力,一照面就把十小姐丑哭了。”
那个“丑”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十小姐的母亲林姨娘赶紧解释道:“五小姐莫怪,小十年纪小,见到生人就哭得十分厉害,您千万勿要怪罪。”
她不过是抬进来的姨娘,万幸有了十小姐,安夫人本就因为她的出身看她不大顺眼,她怎么敢再得罪了五小姐?
林姨娘低声哄着十小姐,“小十不哭了,这是你的五姐姐,是你的亲人,”
怀中的十小姐却十分不给面子,哭得声音更大,甚至抽噎了起来,磕磕绊绊吐出妖怪两个字,林姨娘又急又气,在她背后重重拍了一下,“哭什么哭!整天就知道哭!哭哭哭!给我别哭了!”
“算了。”柳洳雨见不得这样,一个一岁的小孩儿又不是成心的,她有什么好置气的。
“妖怪?哎哟,五小姐脾气好,我可忍不住,林姨娘成日里教十小姐什么呢?怎么能说自己的姐姐是妖怪呢?”唐姨娘扯着嗓子道。
“我,我没有。”林姨娘脸色煞白,看向柳洳雨,重复道,“五小姐,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柳洳雨并不认为唐姨娘这人会为自己说话,果不其然,下一刻,她拖长声音道:“不过,这倒也怪不得林姨娘了,五小姐这模样,倒也配得上那两个字。我听人说,柳五小姐这个名头在阜城能止小儿夜啼,别说一岁的十小姐了,就是六七岁的泼猴,也怕的要死呢。”
她自认为说话很有意思,吭哧吭哧笑个不停。
屋内除了她的笑声,便没有一丁点的声音。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无论是正得宠爱的唐姨娘,还是在老夫人身边十分得脸的五小姐,都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而有权力说话还不怕得罪人的柳霜瑜,垂着眼睛不说话。
楚姨娘胸口不断起伏,捏紧拳头,显然气得不轻,她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唐姨娘,你怎么能这样说?”向来柔柔弱弱的人瞪人时竟然有几分威严。
唐姨娘望着她,嗤笑一声,“楚姨娘这么激动做什么,你倒是说说,我哪说得不对?诶?说起来,其实十小姐也不一定是被五小姐吓哭的呢,你看看你这头发,我看了半夜都得做噩梦呢。”
楚姨娘现在的头发长度相当于现代男性经常使用的发型板寸,她脸型好看,眼睛又大又圆,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有些飒,一点都不丑,可在古代人眼中,她便是异类。
“若是如此,唐姨娘胆子可也太小了,”柳洳雨握住楚姨娘的手,哂笑道,“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样子,论起威风来,唐姨娘可才是真正的威风,我就算再怎么样,也只能吓到不懂事的小孩子,唐姨娘,可专门是吓懂事的人的,一句话就让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去掏泔水,谁不害怕呢?”
上次柳老爷去唐姨娘房中看中了一个丫头,收了房,自那以后,唐姨娘看到漂亮的丫头都要嗟磨一番,但凡有些姿色的都不敢往她跟前凑,提起楚姨娘,谁不说一声怕?不过这都是私下里说说,拿到明面上说事的,也就只有柳洳雨这一个。
“怎么还好端端让大姑娘去做那种腌臜之事呢?”柳老夫人进门时,便听到了这话。掏泔水这件事,向来默认是小厮去做,也只有那种没有头脸的人家,府中缺人缺的很,才会让丫头去做。
柳洳雨看着唐姨娘发白的脸色,笑了一下,未等她说话,唐姨娘便抢先辩白道:“实在是她们做事太过气人,我说了两句,还要顶撞我,我实在是气不过,便罚她们去做那些了。”
“原是如此。”柳老夫人在柳霜锦的搀扶下坐下,又看向柳洳雨,“洳儿,是这样吗?”
她知道柳洳雨与唐姨娘之间素来有矛盾,此话一出,也是在趁着机会给她做主了。
柳霜锦瞥了柳洳雨一眼,拉了拉老夫人的袖子,“祖母,马上就用饭了,说这些事情做什么?”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柳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老爷和夫人呢?这个时间还不来,是让我派人去请吗?”
这等场合,这对夫妻迟迟不来,是给谁脸色呢?
“秦嬷嬷,你去……”
说曹操曹操到,话没说完,柳老爷和安夫人便到了,垂着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母亲。屋内的人也都站起,对着他们行礼,叫着老爷夫人,父亲母亲,除却柳老夫人和柳霜锦,二人稳稳当当坐着,十分显眼。
柳老夫人不站起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柳霜锦如此便没有缘由了。
柳老爷面色涨红,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直接训斥道:“柳霜锦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父亲母亲都不认得了?安家便是这样教你规矩?”
安家便是柳霜锦的婆家。
“父亲我倒是认得,可是母亲……”柳霜锦挑了下眉毛,面若冰霜,“我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