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管家臭美又自恋,平日里被穆如酒夸得找不着北了。
而现在,他依然扬着眉头,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表情,对小姑娘笑着。
“邓管家帅不帅?”
不知怎的,穆如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毫无征兆地就掉了出来。
她拼命地点头,生怕邓平安看不见一样。
“帅,邓管家特别特别帅。”
穆如酒一边哭一边说道。
战场上本就是刀光剑影,生离死别的。
穆如酒作为昔日的将军,从来都是明白这些的。
她以为她早就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些生死了。
但是,看到眼前的邓平安,穆如酒瞬间模糊了眼眶。
邓平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饶是站在黑压压的军队中,也不见一丝狼狈。
他没力气了。
胸口处的鲜血都流尽了,邓平安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姑娘,轻轻笑笑。
“替我照顾好老爷。”邓平安声音颤抖,呼吸趋于平静。
穆如酒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拼了命地点头。
大抵是风沙迷了眼睛,穆如酒低着头,只知道擦眼睛。
见少女哭得凶了,邓平安扯了扯嘴角,对小姑娘笑笑。
他脸上满是血渍。
上扬的嘴角甚至都是颤抖着的,看上去十分吃力。
“沐酒。”
“嗯。”
“磐山仍在,不哭。”
穆如酒哭得更凶了,她只是点头,只是一直点着头。
邓平安看着沐酒,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边的那柄银枪上。
“昔年,千秋将军也有这样一柄长枪。”
“为将军平定流寇,枪法出神入化。”
“当时,见你束起长发,我就觉得你像极了那时英姿飒爽的千秋将军。”
“沐酒,你若是千秋将军便好了。”
穆如酒看着邓平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邓平安只是笑笑。
“你若是千秋将军便好了。”
“不要背负什么‘妖后’骂名。”
“你是济世救人的千秋百代,而非深宫里避如蛇蝎的妖后穆氏。”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穆如酒哭得无声无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邓平安缓缓阖上了眼睛。
“把我葬在这天堑旁边吧。”
“我守着。”
“不降。”
风沙吹过,邓平安没了呼吸。
只是他手上的力道依旧很紧,手里的铁链分毫不动。
他像是一尊雕像,站在那里,任凭风沙,岿然不动。
穆如酒最后看了邓平安一眼。
手上的伏月戟再次回到了少女手上。
那银枪一瞬间像是有了生命,枪身悲鸣,划破长空的冷风,孑然一身。
霍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少女手擎伏月戟,向着那面前的无数兵马走去。
她走一步,那些兵马便往后退一步。
那白衣女子分明只有一个人。
但是在那一刻,季渊所有士兵都惊恐地向后退着。
就好像惧怕手持伏月戟的那个人,已经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举动。
少女身后的银枪泛着冷光,周围分明都是漫天的风沙,那些风沙却似乎全都避开少女,只扬起了少女的衣摆。
穆如酒眼眶猩红。
手中的伏月戟挽了个枪花,便直直地向着霍钊刺去。
霍钊手上也拿着枪的,只是那一瞬间,霍钊本能的反应,却是扔掉枪后退逃跑。
他的战马已经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他下意识地向着军队的方向跑去。
那些士兵看到丢盔弃甲向他们跑来的将领,原本躁动的军心更加慌乱,他们手上分明拿着武器,却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霍钊的速度很快,但是穆如酒没打算放他离开。
提了伏月戟闪身上前,穆如酒只是几个纵身,便站在了霍钊面前。
那银色的长枪便直直地抵在了霍钊的喉头。
“将军——”季渊士兵大声喊道。
少女眉眼清冷,黝黑的眸中满是冷意。
“叫你的军队离开。”
穆如酒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霍钊已经完全被吓傻了,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策略,在看到这柄伏月戟的时候,已经全部忘记了。
“后、后退!都给我后退!”
霍钊咽了口唾沫,动也不敢动。
季渊士兵闻言,急急地向后撤了一大段距离。
穆如酒并不是没有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经验。
但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也是明白的。
霍钊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了,他的身体也在不住地打颤。
霍钊遇到过不少南溪的将领。
作为季渊国主砚绍最得力的手下,霍钊对付过不少季渊将领。
从前,承影那家伙总是说千秋将军多么厉害,他还不相信。
——直到那一次,他的军队与千秋将军遭遇了。
是的,他几千的人马,与只身一人的多千秋将军遭遇了。
然后,除了他,全军覆灭。
那家伙简直不是人!
那是疯子!
她杀起人来,眼中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就像……
就像现在这个眼神一样。
霍钊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却总是觉得这个人的气场太强大,太熟悉了……
他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你到底是谁?”
穆如酒眼眶泛着红。
“都给我听好了!”少女的声音很大,声音在整个沙场上回响,“南溪穆家,千秋将军穆如酒在此!”
少女话音刚落,那些士兵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恐。
霍钊更是瞳孔紧缩,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你、你不是死了吗?”
穆如酒眉眼凌厉,手上的伏月戟毫不留情地向前刺去。
那枪尖瞬间刺穿霍钊喉头,刚刚还在叫嚣着的将军,一瞬间一命呜呼。
她的枪尖滴血未染。
她毫无情绪地转身,看向那些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士兵。
那些士兵已经被吓破胆了,看着眼前手持银枪的少女,骑兵在最前面,不敢上前。
副将也已经害怕了,但是他看到穆如酒不过只身一人,还是士兵喊道:“不要怕!她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
将军不在了,副将的话便是命令,众士兵听令,面面相觑,久久不敢上前。
“冲!为将军报仇!”
“对!她只有一个人!我们一定能耗死她!”
“冲!”
人群中,这样的声音传来,不少士兵重整旗鼓,手上举着长枪,高喊一声,便向着穆如酒冲去。
穆如酒眯眯眼睛,看着向她冲过来的士兵。
他们人马众多,就像他们说的,即使是耗,也能将她耗死。
穆如酒也没有考虑过后果。
她一手持枪,冷冷地注视着向她冲杀而来的兵马。
“倏——”
一支箭矢直直地飞来,精准地将马背上的副将射杀。
下一秒,一阵喊杀声传来。
远处,一支队伍举着战旗,朝着穆如酒的方向冲了过来。
“是——是祁君羡的军队!”
“是祁君羡!祁君羡来磐山城了!”
“我们被包围了!怎么办!?”
“……”
穆如酒站在远处,看到了远处冲杀来的兵马。
他们的战旗上写了一个“祁”字,瞬间将那准备逃离的季渊军队团团包围。
穆如酒看到谁一身白衣,向她飞驰而来。
男人眉眼清冷,眉头微皱。
有光洒在男人身上,如同救世的神明。
是……
祁君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