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穆如酒还是依着那句话,先将祁君羡的红包拆开了。
当穆如酒看到红包里面的东西时,黝黑的眸子微微晃动了一瞬。
祁君羡并没有送她压岁钱。
其实祁君羡说得对,穆如酒向来是不缺吃穿用度的。
这些东西,祁君羡向来没有短过她。
那厚厚的红包里包裹着的,是一盒口脂。
——准确地说,是那一盒,曾经碎裂的口脂。
那口脂的外壳十分易碎,当时穆如酒将它拿在手上的时候,那外壳其实已经是碎片了。
碎得不成样子,甚至还有些细小的碎片,穆如酒都不确定能够找到。
但是现在,那盒口脂就在她的手中。
外壳已经被修复了,用手摸过那外壳时,穆如酒还能够感受到那些碎片之间的缝隙。
那盒子被修复得很好,足以见得修复者的用心。
穆如酒看着那盒口脂,缓缓垂下眸子,遮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当时她对祁君羡哭的时候,祁君羡声音低沉又坚定。
“没有碎。”
“皇叔来想办法。”
当时穆如酒只是以为祁君羡在安慰她。
那口脂都已经碎得面目全非了,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弥补呢?
穆如酒没有想到,祁君羡会用这种最笨拙最原始的方法来修复。
她缓缓打开口脂盒,里面的口脂颜色鲜艳,像是新的一样。
穆如酒向来很少用这些东西的,开始是因为谢琛不喜,到后来,是因为她征战沙场,这些东西用不到。
但是祁君羡似乎热衷于给她这些东西。
他说,女子家,可以英姿飒爽,也可以小家碧玉。
他说,我家小酒可以不喜欢这些,但是不能没有。
祁君羡向来会给她足够的选择,也会站在她的身后告诉她,他的支持,向来都是无条件的。
只是……
不知道想到什么,穆如酒的眸光有一瞬间的黯淡。
只是,如果有一天,祁君羡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也像他曾经对待妖后穆氏一样,毫不留情呢?
夜色如水,穆如酒的眼神复杂。
其他的几个红包是流苏水墨还有江舟江青送给她的。
他们对穆如酒很好,穆如酒自然也是知道的。
穆如酒看着那些零零散散的红包,突然有些恍惚。
她的情况本身就很复杂,而且很明显,现在有人想要带她走,那个执红伞的男子身份不明,有她在的长安城,似乎到处都是危机。
或许她并不应该留在京城的。
她想要借助小屁孩儿的势力离开祁君羡,但也不可能在小屁孩儿身边久留。
——她是灾星,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或许,等京城的事情告一段落,穆如酒就该离开这里的。
目前,秦无咎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再过不久,谢琛的情报网也会成为摆设。
顾鸿给黎霁下了毒意欲谋杀谢琛,虽说计划失败了,但是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
凭借着祁君羡的实力,穆如酒只要将谢琛身边的势力全部瓦解,所有的手眼全部消灭,祁君羡绝对能够将谢琛从帝位上拉下来。
到时候,她便离开京城吧。
再也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穆如酒的心像是被扯了一下,喘不上气来。
谢琛一步一步,向着暗无天日的地牢走去。
明黄色的长袍泛着冷意,男人在一座牢房面前站定,眸中闪过冷光。
牢房里,关着的是一个老者。
“还不交代吗?”
谢琛语气冷冽,没有什么情绪。
老者缓缓回头,目光便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身上。
如果黎霁在场的话,她就会认出眼前的老者,是那个控制她给谢琛下毒的弘方神医。
老者看向谢琛,似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轻笑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
谢琛眉眼清冷,负手而立,睥睨着牢狱中的弘方。
“顾鸿已经逃出京城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弘方冷笑一声,确实转而问了谢琛一个问题:“陛下现在将我囚在这里,难道没有考虑过贵妃娘娘的生死吗?”
谢琛眉眼不变。
弘方冷了冷眉眼,继续说道:“老朽提醒陛下一句,黎贵妃的毒,只有老朽医得,若是老朽死了,黎贵妃也必死无疑。”
谢琛稍稍抿唇,声音冷清:“那么,弘方神医救她吗?”
弘方冷笑:“不救。”
谢琛的眉眼闪过一抹冷意,嘴角勾笑:“那朕为何留你?”
男人的语气很冷,神色冷静得不像话。
弘方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谢琛:“你、你不打算救黎霁吗?”
谢琛唇角勾笑,眼中的冷意渐深:“朕救不了,为何还要救?”
弘方愣在了原地。
京城的百姓都说,那天子谢琛对贵妃黎霁是出了名的宠溺,不管去哪里,都会带在身边,最近似乎还有要封后的趋势。
弘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只是现在,弘方突然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你……你不是最宠爱黎霁了吗?”弘方这样问道。
谢琛轻笑一声,眼神冷寂:“比起黎霁,朕更讨厌别人的威胁。”
谢琛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就好像对他而言,黎霁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物品一般。
天子谢琛,最爱的向来只有自己。
弘方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
谢琛也不指望弘方会再说出些什么,转身欲走。
“谢琛,这世上当真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谢琛的脚步微顿,随即抬脚离开。
“没有。”
他为了皇位,什么都不在乎。
走出地牢之后,有人早就在地牢外等候了。
“陛下,南方来报。”
“如何?”
“启禀陛下,御林军目前已经在江南来京城的必经之路上驻扎了兵马,只是已经过去七日了,依旧没有秦无咎军队的消息。”
谢琛拧眉,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你的意思是说,秦无咎根本没有北上?”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谢琛眉眼森冷,嘴唇微微抿起。
“将那来送情报的整条线报,全部处理掉。”
男人的语气冷冽,没有一丝情绪。
“是。”
说完,那人便退了下去。
谢琛看向远处,眯了眯眼睛。
难道,情报网真的出问题了?
寒蝉寺,有和尚一身素衣跪在佛前,一手瞧着木鱼,一手捻着佛珠,眉眼轻阖。
门外,老僧缓缓走到寂安身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寂安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眼神中满是慈悲。
“寂安,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