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
冰冷的寒风像是刀刃一般,刺刮在穆如酒的脸上。
长安街回王府的那条路似乎变得很长很长。
穆如酒一路跑着。
因为下雪了,所以长安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穆如酒穿了一件青色的狐裘,跑起来的时候,有风灌进大氅里,和着风雪将狐裘吹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跑慢点!”
身后的水墨想要跟上去,却发现完全跟不上少女的速度。
那厚厚的雪地上落下了一串脚印,又急又快,向着王府的方向奔去。
雪更大了。
落在少女墨染的长发上,落了浅浅的一层,修长卷翘的睫毛上也落了冰雪。
只是现在穆如酒都顾不得这些了。
她向着王府跑着,嘴里呼出的白气氤氲,少女朱唇殷红,娇艳得不像话。
穆如酒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当她终于一脚迈进王府的时候,身上的狐裘已经落了一层霜雪。
穆如酒来到了那寝殿门口。
寝殿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下人。
流苏在外面候着,江舟和江青应该在里面。
当穆如酒来到寝殿门口的时候,不少下人看到她,都纷纷向她行礼。
下人的嘴角都带着浅淡的笑意,就连流苏的眼中也带着柔意。
“小姐。”流苏开口喊了一声,也只是一声,流苏的鼻子就有些酸了。
“恭喜小姐。”
半晌,流苏也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流苏向来不善言辞。
但是她也知道,殿下昏迷的这几天里,小姐几乎将王府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了下来。
在殿下庇护的羽翼下成长的小姐,不知何时,也将王府的一片天撑了起来。
她说,我在一日,摄政王府便安宁一日。
在殿下面前,小姐似乎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是这几日里,小姐顶住了各方的压力,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穆如酒还没有缓过气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寝殿里,她听到了里面传来对话的声音。
只是她来不久,对话声音便停了下来。
她没有说话,风雪落在少女的肩头,瞬间融化。
不过一会儿功夫,江舟和江青便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江舟嘴角勾着浅淡的笑意:“小姐,主子让您进去。”
穆如酒就立在寝殿门前,半晌没动。
她跑来的太急了。
有风雪灌进她的嘴里,现在停下来才觉得有些腹痛。
“小姐?”
江舟见穆如酒不动,有些疑惑地开口喊了一声。
穆如酒这才缓缓回神,微微颔首,走进了寝殿之中。
寝殿里点了炉火。
穆如酒的睫毛上原本是有雪落在上面的,如今进了房间,瞬间融化,卷翘的睫毛上便凝了小小的水珠。
只是头上的雪还没化。
穆如酒看到了他。
男人穿了一身水墨色的衣裳,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不久,头发还没有来得及梳理。
那长长的墨发便乖巧地垂在男人的肩膀,像是惑人心魄的妖精一般。
男人的嘴唇终于有了些血色,那双漂亮的银黑色眸子就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不偏不倚,再没移开过。
他看到少女,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意。
一泓眸色如同清澈又温柔的春水,包裹着无数的柔情与春意。
穆如酒的呼吸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作何表情。
只是呆呆地看着。
祁君羡看到眼前的小姑娘,半晌,终于闷笑一声。
“看来确实是等了很久了。”
男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应该是刚醒来没多久,还有些不适应。
只是那双眉眼过于温柔,落在穆如酒身上的时候,穆如酒有些无措。
男人缓缓走近她。
穆如酒又闻到了男人身上清冽的竹香。
温柔地,那样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逃也逃不掉。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祁君羡这样说,穆如酒就觉得有些鼻酸。
分明没有什么的。
穆如酒就是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眶微微泛红,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祁君羡。
男人终于在她面前站定。
见小姑娘不说话,祁君羡稍稍俯身,与少女视线齐平。
祁君羡歪歪头,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却是落在了少女的发顶。
“头发都白了。”
祁君羡这样说着,语气又心疼又无奈。
他说,看来确实是等了很久了。
头发都白了。
穆如酒知道,祁君羡应该是想要逗逗她,让她笑一笑的。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穆如酒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泪水像是决了堤。
她咬咬唇,有些倔强地看向祁君羡,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其实都没有什么的。
不管是批阅奏折,还是应对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其实都没有什么的。
这些事情,穆如酒做过很多次,信手拈来。
都没有什么的。
但是现在,站在祁君羡面前,看到他又那样对她笑着,穆如酒就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委屈死了。
祁君羡皱皱眉,嘴角的笑意浅了几分。
“这些天都是我在打理王府。”
祁君羡微微颔首:“我知道。”
这些事情,刚刚江舟江青已经跟他说过了。
“太医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
祁君羡依旧点头:“我知道。”
穆如酒终于忍不住,眼泪就急急地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没有征兆一样,瞬间模糊了穆如酒的眼眶。
“我以为你醒不过来,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
少女话音刚落,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本清冽的竹香又浓了几分。
“我知道。”
穆如酒听到了祁君羡胸口的心跳。
一下一下,沉稳有力。
穆如酒抓着祁君羡腰身的衣服,把头埋在祁君羡的怀里,无声无息。
祁君羡感受到了胸口的一片湿热。
小姑娘哭了,哭得很凶,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小酒,你哭起来很丑的。”
穆如酒闻言,掐了掐祁君羡的腰身。
祁君羡闷笑一声,躲也不躲:“我都这么担心你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
祁君羡勾唇笑笑,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给她顺气。
“嗯,因为哭起来很丑,所以我很害怕你会掉眼泪。”
半晌,祁君羡轻笑一声,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祖宗,别哭了,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