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沉默了。
土匪之乡。
不日之后她可就是万两银子的富婆,做什么不好,去那土匪之乡作死?
可是……她的面具怎么办,若是不修复好,怎么对付那些暗处的敌人……
她的眉头拧成疙瘩,整张脸都纠结得有些扭曲,嘴巴也紧紧抿着,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充满愁绪叹息。
樊辰都替她累得慌,了然道:“你是怕自己被打劫吧?”
“不是,我是怕我的钱被打劫。”
“……”
樊辰被噎住。
方瑶突然侧过脸看他,“你是不是要去的?”
樊辰收起悬镜,将那条几乎看不见的丝线轻轻一拨,丝线便回到了那不起眼儿的机关里。
他淡淡道:“那是自然。”
方瑶一喜:“朝廷的那些援兵不是来了吗,到时让他们跟着你一起好了。”
“呵。”
樊辰睨她,“你想多了,漳湘城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
他说着,又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的职责本就是探访巡查,若是有事再禀告朝廷,整天那么多人跟着舟车劳顿,岂不是浪费人力物力。”
方瑶默默往外挪,就在她快出了马车时,身后再次传来樊辰的声音。
“你跟着我去吧,银子不是问题,其他的我也会安排好的。”
方瑶双眼一亮,她就等着这句话了,连忙扭过头道:“那行,你可得说话算数。”
樊辰看着她亮闪闪的双眸,不由笑道:“本公子从不骗人。”
“嘁……”
方瑶嘴角一抽,随即掀开帘子,蹦了出去。
外面的北风小了一些,泥土窖外面依然袅袅冒着白烟,旁边还堆了一小堆泥。
为免这小小的临时土窖漏气,李富贵弄了个小马扎在旁边守着,哪里烧裂了,就用泥巴重新糊上。
这法子方瑶也知道。
她心情不错地走过去,在下面窖口处看了看。
“大师,咱们这次烧的炭,可以够咱们用好一阵子了。”李富贵边往窖口里加柴,边喜滋滋说道。
方瑶点点头,在原地蹲了一会儿,将樊辰要他们去庆丰县的打算和李富贵说了。
李富贵一听庆丰俩字,脸色就变了。
“大师啊,我以前在县城里听人说过,庆丰那地方的土匪和别处不一样,他们连官家的人都敢动。”
他脸上甚是纠结,“咱们这么大的车队,去了定然会被盯上,若只有汉子都还好说,大不了拼了,可是妇人和孩子们……”
方瑶自然晓得他在顾虑是什么,闻言道:“樊大人说了,到时会将咱们解决这个问题,但如果大伙儿还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去跟他……”
“不用!”
李富贵忙拦住她,“大师,老头子我就是顾虑多了些,只要能将老弱妇孺安置好,咱们愿意跟着过去。”
“族长,放心吧。”方瑶站起身,“就算樊辰不考虑这些,我也会考虑的。”
得了方瑶的话,李富贵顿时安下心,随即内心没来由的振奋和激动起来。
在小山村里老实本分生活了几十年的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上如此离奇惊险的生活。
可他完全不后悔,也不害怕,反而还暗暗庆幸。
若是像以往那样继续留在李家村,鼠灾、旱灾、蝗灾轮番来,村里人的日子会比现在难过百倍。
现在每天有米有肉的生活,已经是以往做梦都达不到的境界了。
他一定要尽可能地让村里人提高自己的本事,这样才能跟上大师的步伐。
方瑶并不知拿着火钳子的李富贵,心里是如何的起起伏伏,她被大宝、小妹和二丫几个孩子围了起来。
“姨姨,能不能让大黄跟着咱们啊,其他猫子狗子都被接走了,就大黄没人要,看它多可怜啊……”
“是啊,大师,大黄可乖了,一看到我们就摇尾巴……”
方瑶其实不大想要狗子的,虽说他们的牛车、马车都十几辆了,其实真算下来的话,大伙儿住得还是有些挤。
但这会儿柳冬儿的那辆马车留下,空间又多了些,想到孩子们每天跟着四处奔波,也甚是辛苦,最终同意了下来。
“太好咯!娘!姨姨同意咱们带大黄了!”
几个孩子激动地又蹦又跳,那黄狗也在一旁围着他们转圈摇尾巴。
方瑶摸了摸大宝的小脑袋,不由也笑了起来。
傍晚。
天陡然暗下来。
北风愈来愈大,没有固定的厚车帘被吹得左右翻飞。
姜氏从柜子里翻出多余的毛褥子,将床多铺了一层。
“这温降得厉害,我还得赶紧把晒在外面的衣裳褥子都给收了,晚上怕是要下雪了。”
“姐,我去收吧。”
方瑶本就坐在靠外一点儿地方,两条腿儿往外一蹬,便穿上了搁在坐板上的靴子。
外面很暗,风吹得灯笼摇晃厉害,杨高和狗娃爹一起想办法,在每辆马车前都做了个可拆卸的固定灯笼座。
其实也就是用细麻绳儿绷住两头。
不远处就是搭的晾衣架子,大伙儿趁着前两天日头微微冒出来,将衣服褥子都洗了晒在外面。
方瑶才出马车棚子,一粒小小的雪米籽便落在了额头,沁得那处微微一凉。
还真下起雪了!
她忙冲过去,也顾不上是哪家的了,跟女人们一起将衣裳褥子一包一包地往马车里抱。
这才晒好的东西,可不能被打湿了。
男人们在忙着把烧好的木炭扒拉开,装进框子里,放到马车后面。
大伙儿边忙活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老天爷是不是专门跟咱们作对啊,咱们一要上路,这不是风就是雪的,可真折腾人……”
的确挺折腾人。
前几日的雪都还未化掉,再下一场,怕是更寒冷。
方瑶将衣裳递给姜氏,便急步走到平台靠外面的地方。
由于这场洪灾,除了山上和屋顶,漳湘城的地上此时不见任何积雪。
现在路应该还是好走的,等到了明日,光是现在这个温度,河面都会结冰,更别提夜晚很可能还会降温。
到时渡河又会麻烦许多。
方瑶思索片刻,找到李富贵和杨高,“咱们得趁早下山渡河。”
“大师,咱们仨想一块儿去了,刚杨高兄弟还跟我谈论这事儿呢。”
李富贵用桐油布将马车后面行李架上的木炭盖住,便扯着嗓子冲后面喊道,“下山啦下山啦!下雪路不好走了,咱们现在就下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