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
“行,不走就不走吧。”方立安嘴上敷衍着,转身去了灶房,有这功夫扯皮,不如多烙几块大饼。路途遥远,不嫌饼多。况且这会儿天也晚了,不适合赶路。
当晚,方立安带着狗蛋早早睡下,村里依旧炊烟四起,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的香气。可见,明白人还是很多的。
第二天天不亮,村子在清晖中醒来,大家都是奔着逃难去的,家什物件之类的肯定不能带,只能紧着顶顶要紧的粮食。
为了让狗蛋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方立安并没有提前告诉他今天要走的事。
听见外面的动静,她起身穿好衣服,隔着篱笆看见苗家大门敞开,苗家的男男女女,除了上了年纪的苗老太爷和三个小娃娃,便是苗老头和苗老太都背着包袱。
苗家几个叔叔,人手推着一辆独轮车,苗老太爷坐在苗家老大推的车上,许是担心老人家经不住颠簸,下面垫了好几床厚被子。
“大丫,你家怎么……”苗二婶见她站在院子里,走到篱笆墙边,面露不解,“你娘呢?”
“在里头照看我爹。”方立安指了指卧房的方向,“二婶子,你们这是要去府城?”
苗二婶点了点头,“好孩子,你是个聪明的,心里定然有数,不然昨天也不会来婶子家通风报信。”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听婶子一句,趁早走,再不走就迟了。”
“大丫,我走了。”苗线儿眼眶红红的,对大人们突然离家的决定有些接受不能。
“赶紧走吧,路上要听婶子的话,别乱跑,咱们有缘再见。”方立安叮嘱了两句,不想太过煽情,冲其他人挥了挥手,转身回了堂屋。
狗蛋被吵醒了,正趴在门口张望,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好奇道,“阿姐,线儿姐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方立安推他进屋,把先前准备好的衣裳拿出来,让他换上,在灶上烧了热水,吃了一顿热乎饭。
这才对着狗蛋郑重其事道,“阿姐要去府城,你跟阿姐一起去吗?”
方立安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弟弟会如何选择。这一年多来,她既当爹又当娘,劳心劳力,狗蛋最亲近她。
狗蛋也确实不负所望,他一把抱住方立安的胳膊,坚定道,“阿姐去哪儿,狗蛋就去哪儿。”
方立安摸了摸他的脑袋,把准备好的包袱拿出来给他套上,拉着他去了堂屋。
李章氏还没醒,自从方立安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李章氏就不再早起,虽不至于睡到日上三竿,但总能睡到自然醒。
一帘之隔,方立安带着狗蛋冲着卧房床的方向跪下,姐弟俩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脑门碰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走。”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在晨晖中离开这个家。
刚上路的时候,狗蛋表现的十分激动,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等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那股子新鲜劲儿过了,只剩下看不到头的黄泥路和茫然。
没有成年人的看顾,两个小孩子总是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尤其是这两个孩子总能拿出干粮食用。大多数人顾忌女娃手里的镰刀,不敢上前,或者打着从别人手底下捡漏的主意。
然而,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并没有影响到方立安,她牵着狗蛋,老神在在地赶路,不疾不徐地喝水吃饭。感受到周围的试探与恶意,她甚至希望他们赶紧动手,如此,她也好杀鸡儆猴。
本来,按照狗蛋的性子,应该受到惊吓才对,但因为疲于赶路,小孩子的心思变得有些迟钝,分不出精力去关注其他。所以,除了偶尔喊累,狗蛋表现的还算可圈可点。
“女娃娃,把吃的交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凶神恶煞。
方立安把狗蛋扯到身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交。”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就见镰刀一转,唰的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冰凉的金属质感擦着脖颈停留在他的喉咙前,男人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满脑子都是想求饶,却只能结结巴巴说几个字,“我……我……”
镰刀威胁似的拍了拍男人的脸颊,“你什么你?赶紧滚,再有下次,别怪姑娘我不客气!”角色调换,凶神恶煞的人变成了方立安。
男人得了话,颤颤巍巍地跑了,两腿打颤,几乎呈一种屁滚尿流的姿态。周围其他人看到,瞬间变了脸色,青青白白,红红绿绿,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蔫了吧唧的狗蛋一下子来了精神,抓着方立安的衣角,一个劲儿地晃着,“阿姐!他跑了!他跑了!”
方立安拍了拍他的脑袋,“看到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别躲,阿姐教你怎么对付他们。”
狗蛋兴奋的点了点头,阿姐好厉害!他也能和阿姐一样厉害!
露了这一手,四周肆无忌惮的打量收敛了许多,但没有见血,想彻底摆脱这种境况是不可能的。方立安直觉遗憾,刚刚那人若是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血溅三尺的样子,一定非常美丽。
事实证明,人饿极了,真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看着方立安姐弟俩大口大口地嚼着干粮,有人按捺不住,再次站了出来,对他们出手。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上一个人打劫失败的教训,两个成年男人,无视方立安的镰刀,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一顿猛抢。
狗蛋整个人都吓懵了,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等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男人已经倒地不起,殷红的鲜血在地上蜿蜿蜒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