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处事,总要论个远近亲疏,有这么一个来钱的门路,方立安自己不稀罕,但可以告诉跟她关系亲近的人。
她倒是想告诉李章氏,让家里多个稳定的进项,奈何现在的李章氏,眼里不是农活就是李二牛。
先前还不觉得有问题,等李二牛这厢断了腿,李章氏不但任打任骂,还无微不至地伺候着,甚至因此忽略了一双儿女,方立安才回过味来,原来李章氏有非常严重的圣母病,谁弱便向着谁,各种发光发热,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以前,李二牛四肢俱全,腿脚灵便,对李章氏和一双儿女随意打骂,李章氏宁愿自己扛,也要护着孩子。
现在,李二牛腿不行了,下个床都需要人帮衬,李章氏慢慢地就变了,不知不觉中开始偏向李二牛,便是方立安姐弟两个挨骂挨打,她也只在背地里劝上两句。
“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若是能叫他心里舒坦些,打两下也不算什么,下回可别再躲了。”
“你爹坏了腿,心里难受,你让着他点。”
“孝顺孝顺,顺着他才是孝。”
“……”
金句频冒,方立安简直要给她跪了。
这采药的活计,她是断不会去做的,丢了李二牛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
可要是让方立安和狗蛋照顾李二牛,方立安又不乐意。所以,这事只能落到别人头上,方立安打算教给苗家婶婶。
苗家几个婶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承了这份情,以后多多少少会帮着点她和狗蛋,至少比李二牛和李章氏靠谱。
回去的路上,方立安就想好了,找个时间跟苗家婶婶好好说说。
“老子叫你去买酒,你买的什么玩意儿?这他娘的是给人喝的?臭娘儿们是不是不想过了,看老子不休了你!”
方立安刚进院门就听见一串叫骂,来来回回就那一套,休不休的,讲真,她都听腻了。
不是她说,就李二牛这副德行,休了李章氏,他得打一辈子光棍。
方立安直接进了灶房,把东西放下后,去了堂屋。李二牛断腿后没几天,她就把床搬了出来,带着狗蛋睡在外头。
男女七岁不同席,没见过谁家十岁往上的大姑娘还跟父母住一个屋的,便是乡下地方也没这么不讲究的,中间连个帘子都不拉,叫别人晓得了,不知道要传的多难听。
方立安虽然不介意名声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一个,天天对着李二牛这种家暴垃圾,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人弄死了。
她进屋的时候,狗蛋正缩在外间的墙角,小脸惨白,眼睛里说不上是惊惧还是麻木,像极了记忆中的大丫,方立安叹了口气,决定下次把狗蛋带上。
卧房和堂屋连在一起,总共就那么点地方,方立安又没有刻意放轻脚步,里面的人自然知道她回来了。
“小贱蹄子,给老子滚进来!”
方立安全当耳旁风,理都不理他,牵着狗蛋去了灶房。
“说!这小贱人是不是你偷人生的野种!她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
第一次见到如此乐忠于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方立安表示不是很理解。
她对卧房里的叫骂声充耳不闻,把下午买的糖人拿出来,递给狗蛋。狗蛋的眼睛刷的亮了,像流光溢彩的琉璃。
方立安教他,“以后听阿姐的话,阿姐给你买糖吃。”
狗蛋不错眼地盯着糖人,口水都要掉下来,呆愣地点了点头。
方立安不满意,把糖人藏在身后,迫使狗蛋看向她,“阿姐刚刚说了什么?”
“听阿姐的话,阿姐给狗蛋买糖吃。”
“爹、娘、阿姐,你最听谁的话?”来个难度高点的。
“……”狗蛋有点纠结。
“听爹的话要挨打,听娘的话也要挨打,听阿姐的话有糖吃,你听谁的?”方立安日常洗脑。
“听……听阿姐的。”狗蛋拽着衣角,放在手里搓来搓去,很是不安。
“这就对了,以后阿姐让你干嘛就干嘛,听阿姐的话准没错。”方立安把三个糖人都给他。
狗蛋盯着糖人,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好半天才收回目光,一脸不舍地把小兔子糖人挑出来,“阿姐喜欢小兔子,小兔子给阿姐。”
两个月前,大丫和狗蛋的舅舅给外甥和外甥女送来一只小白兔,两个孩子欢喜极了,后来兔子被李二牛吃了,两人还偷着抹了几天眼泪,没想到狗蛋还记得。
“狗蛋是个好孩子。”方立安摸了摸他头顶的黄毛,“你吃吧,阿姐吃过了,阿姐买了面粉,晚上给你蒸馒头吃。”
灶房里,方立安给狗蛋洗完脑,卧房里的叫骂声也渐渐歇了。
太阳快落山了,李章氏被允许出来做饭,看到儿子手里拿着的糖人,她面色晦暗,“家里日子不好过,能省则省,三个太……”
“娘,我买了面粉,今晚蒸馒头吃。”方立安直接打断,不想听她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李二牛能买酒喝,狗蛋为什么不能吃糖?
“面粉?你哪来的钱?”李章氏想起她早上背的一筐子野菜,眼中希冀,“那野菜真能卖钱?”
方立安,“卖了四文钱。”
“才四文……”李章氏有点失望,待看到方立安拿出来的面粉,又觉得这份量不是四文钱能买到的。
方立安眼一扫就知道李章氏在想什么,但她没有描补,拿了盆,把面粉全倒了进去。
李章氏一下子就急了,想拉她的手,又怕打翻了面盆,“怎么全倒了!”面粉可是金贵东西,有时候过年都舍不得吃。
“再加点杂面,多蒸几个,我明天给舅舅那边送点。”记忆中,全是舅舅接济的他们,自家……不提也罢。
李章氏红了脸,讷讷道,“你舅舅……你舅舅家里……好……不需要……”
方立安翻了个白眼,彻底没了跟她说话的欲望,也不知道舅舅舅妈怎么还愿意跟他们家来往的。
方立安蒸了一大锅馒头,足足有二十个,晚上一人一个,多了没有。
难得改善伙食,李二牛就闹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说他们背着他吃好的,还克扣他的伙食。
方立安蒸的馒头很小,一个也就少年人的拳头大小,按道理,对李二牛这样的成年男子来说,确实不太够。
但这是方立安挣回来的面粉,愿意给他吃就不错了,不干活还想敞开肚子吃。
呵,哪有这么美的事。
家里还有昨天吃剩下的杂粮馍馍,方立安端来给他,爱吃吃,不吃拉倒。
且不说李二牛后来因为这事闹腾了几天,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方立安装了十个馒头去了舅舅家。
因为带着狗蛋,走的不快,好在两个村子相隔不远。
姥姥姥爷跟着舅舅过的,看到方立安姐弟俩出现在自家门口,还以为女儿家里出了什么事。
再听说外孙女是送馒头来的,那心情,绝对是感慨万千。
光凭舅舅时常接济自家却不求回报这一条,就能看出,章家不是那等不疼出嫁女的人家。
至于疼闺女又如何把闺女许配给了李二牛这样的渣男,这也是谁都没料到的,毕竟渣男也不会把渣字写在脸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姥爷前几天摔了腿还没好,现在听说李二牛也摔了,还摔的非常严重,章家人心里十分复杂。
高兴吧,那毕竟是女婿,成了残废,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都只能靠女儿担着。
不高兴吧,却又有那么点欣喜,这成了残废,看他以后还怎么欺负人。
倒是谁都没想过和离,一来,孩子都这么大了,又不是猫猫狗狗,岂能说不要就不要;二来,这个年纪和离,李章氏又找不到更好的,亲娘去给人当后娘,再给两个孩子找个后娘,图什么?
现在这样,日子就是过的艰难些,但一家人好歹团团圆圆守在一块儿,咬咬牙,等孩子们长大就好了。
方立安跟狗蛋在姥姥家吃了午饭,没多耽搁就回了。
回到村里,先去苗家串门,把采药的事说了,苗家几个婶婶都是厚道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抢她的营生。
方立安便说请她们帮忙照看狗蛋,家里大人不靠谱,不放心把狗蛋放家里。
苗家婶婶答应的爽利,还道让狗蛋留在苗家吃饭。
方立安没同意,直言父母俱在,哪有让邻居养孩子的道理,搭把手照看一下已经是帮了大忙。
苗家婶婶没有再说旁的,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帮衬李家姐弟。其中苗二婶和苗三婶更是动了聘方立安做儿媳妇的心思。
多好的姑娘呀,懂事,勤快,人又好,父母不靠谱没关系,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他们苗家就是苗家的人,他们苗家还能护不住一个儿媳妇?
苗二婶和苗三婶越想越觉得可行。
翌日一早,方立安跟狗蛋吃了最后两个馒头,便出发去苗家。
采药的事,苗家婶婶们安排几个小辈去做的,大人打眼,孩子就不一样了,别人也只当他们去山里玩的。而且村里常有孩子四处摘野菜,山脚、田野,不拘哪里,能吃就行。
方立安带他们几个去的山脚,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这里没什么人来,也没什么动物来,但牛筋草长得十分旺盛,够他们采一阵的。
教会他们采什么、怎么采以后,她就一个人往山里去了。外围只有三两只兔子,没什么逛头。
苗家几个孩子担心山里危险,劝她跟他们一起采药,方立安谢过,叮嘱他们在附近不要乱跑,中午等她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