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族长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陷入沉思。
大家心中其实都无比清楚，可无人敢点破。若是点破，企不是承认在骂自己。
这方族长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如此刚正不阿。一点没有平日里对方远山遛须拍马的模样。这叫方远山在上首多探究了他几眼，眼里神色起起伏伏，也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而黑衣老者听了方族长这番话，竟眼里隐约有泪光，手藏在宽袍大袖里止不止的颤抖起来。
他今年享寿一百二十一岁了。
这将近一百年里，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却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名声对他多加诋毁。
这一百多年里，云齐大陆的医者自发自主的将他排除在外。
他这辈子无妻无子，竟一个人孤独了一百多年……
没想到，没想到他以为这辈子也将要孤独的死去时，竟听到了如此为自己辩白抱屈的一番话。
有人力排众议的支持自己，理解自己，自然当视为知己！
方族长的这番话，让黑衣老者心里既有酸楚，又突然释怀了。
罢了！都罢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自己活了如此之久，竟还没活通透，当真是惹人笑话啊。
黑衣老者心思中绪万千，最后只剩下一声长叹。
最后他收回千头万绪，只颤抖着站起来，拍了拍方族长的肩膀，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想感谢方磊石的理解，想感谢这个头发花白在他眼里却是孩子的仗义之言。
可惜他心中所想，口中却一时不知道怎么的，难以表达出来。
方族长见状，赶紧又搀扶着黑衣老者坐下，开口说道：“如此，想来叶前辈昨日也只不过依循旧法治病罢了，又何罪之有呢。”
“别人不知，可我们几位族长却是知道的。那片小医庐的人有几个人能治好的呢？”
“那里面的人，不管是自发来的，还是被亲朋好友送来的，皆不过是换个地等死罢了。”
“就连咱药云谷每日只是送些无用的汤药进去装装样子罢了，哪里真就能治好他们了。”
“叶前辈去治了，该活的自然能活下来。这无福的，只能怪他们自己命浅了。”
这段话说罢，他转过头去问带吴天麟来的那领头人。
“今天那片医庐几人病情有好转？？”
领头那人却是回过头，用眼神向方远山请示。得到方远山的点头同意之后说道：“据来人回报，有十二人病情明显好转。剩下十七人病情没有变化。”
黑衣老者闻言点了点头。
昨天他确实只给三十人喝下了药。有一个是没有喂药就送他走了的。如此，三十人只存活十二人。看来自己是老了啊。
“如今有十二人病情有所改善，再休养个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了。所为还请谷主不要怪罪叶前辈。”
说罢，方族长对方远山跪下，头俯在地上恳求着他。
黑衣老者对方族长为自己向这药云谷谷主求情，心中十分感动。
而方远山听完方族长的话。却是不言不语心中想到。
这个情况确实如方磊石所说。那片医庐只是作样子给外人看的，药云谷内的医者可以说从来没管过。毕竟谁也不知道哪次进去就会染上病，大家纷纷都不愿意去。
其实这乌鸦此举，给自己清扫了不少“垃圾”呢，自己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真的就怪罪于他了。
只可惜，这样子还是要装的，交代总是要给外人一个的。
不能让这药云谷在自己手里名声臭了。
这才是自己最在意的事。
索性现在这件事也算水落石出，大家要怪也只会怪在这乌鸦身上，不会怪在药云谷头上。
那么，卖方磊石一个面子，对乌鸦小惩大诫，又能给自己搏个好名声。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方远山对黑衣老者与方族长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是那些病人自愿吃下的药，可到底是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命。”
“只不过嘛，这叶前辈是在征得他们同意，又清楚告知的情况下才给他们治病，那他们自己也要承担一半的负责。”
“再加上叶前辈不是存心残害人命，可以算是治疗不当导致的病人死亡。再加上，如今也算治好了十二人。所以也算不上重过。”
“而方族长一再替叶前辈求情说好话，我又企能丝毫听不进去呢。”
“来人！传令下去，就说山脚医庐里，多位病人突发急病，让医者们敬惕起来。同时，让众人合力，在三日内研究出治急病的药方。”
发号完传令，方远山又转过头来对黑衣老者说道：
“如此，方某只好对外只说叶前辈从未去过那山脚医庐。这样便能洗清叶前辈了。”
吴天麟听了，心中一声冷笑。
这方远山是真会做人。明面上说是让谷内医者三日内研究药方，其实就是在等这叶慈救下的十二人三四日后病情好转，然后说是自己谷内医者合力救下的。既贪了这个功，又扬了扬药云谷的名声！
黑衣老者听了，也不好说什么。
他其实担不担骂名无所谓，毕竟他已经被世人骂了一辈子了。可这确实在药云谷的地盘上，连累整个谷与自己同担骂名，那也没必要。
于是黑衣老者开口道：“给方谷主添麻烦了，如此，多谢方谷主的安排。”
“叶前辈无需客气，只是这斗药嘛，方某就不能让您继续了。毕竟这按规矩，医死了人就是出局了。所以，叶前辈大概要早日打道回府了。”
黑衣老者闻言，点了点头，可到底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理应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