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病吧。”
赤玉在一边说，蛋身微微摇晃，蛋顶上已经破出了一个口子，它的狐狸脑袋就从这个口子往外钻，嘴里正啃着苹果，含糊地说着战叔林，“你那一看就是相思病，造孽啊，那么小的孩子。”
战叔林沉默。能杀狐狸吗？
连城跟麒麟托着腮，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战叔林，被打断了故事，两个小家伙有点委屈，“赤玉大哥……”
龙牙皱着眉头盯着赤玉，直接一脚把狐狸蛋踢远了。剩下三双眼睛盯着战叔林，想听他讲故事。
战叔林不想说了，起身就走。
可连城跟麒麟拽住了他的裤脚，“林林，你就说嘛，”麒麟委委屈屈地道，“阿凌跟九九去闭关了，我们好无聊的。”
无聊就拿他消遣吗？
而且明明不是他们讲故事，是这几个家伙偷窥他梦境。该死的梦魇，肯定是他乱教。
赤玉又滚了回来，狐狸头从破的口子伸了出来，狐狸脑袋上一副讨好谄媚的样儿说：“你说你说，小爷保证不打断你。后来你们怎么样了，你为什么回水族成为大公子了，在妖族不是呆得好好的吗？”
战叔林冷冷地道：“因为水族绝后了。”
“啊？”
“因为缺德绝后。”战叔林冷冷地道。
两个幼小的孩子陷入了沉思：“……”
这么骂自己的爹真的好吗？
上一任水族也就是战叔林的父亲，从李长醉的手里抢过水君位子，可膝下却没有一个儿子。
唯一一个女儿战连宵，天赋还不怎么行，这个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在外的桃花，也故而联想到了妖族。
便也想到了在妖族的半个儿子。
可此时的战叔林什么都不知道，他与花椿在森林后方的天水崖住了五年，从七岁长到十二岁的少年，战叔林的御水之术也非往昔能比。
他很强。
也很聪明。
继承了妖族血脉的他，在某些程度上比纯水族的战连宵要强上太多，在水君有意的打听之下，他也开始把儿子接回去的计划。
可拦在水君面前最大的阻碍是花椿。
可水君还是派人了。
“什么人？战叔林？那个杂种不是死了吗？”
这个消息在族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每个妖族都不敢相信，特别是族中长老，很是愤怒。
“公子，你不是说那个小子已经被你放逐，死了吗……”
长老未尽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看着花椿的眼神有失望有谴责还有责怪。
“您怎么能不顾族人之危做出这样的事！那可是水族啊！水君之怒我们如何能够承受！”
“荒唐，太荒唐了！”
“人呢！他人在哪里？！”族人愤怒地操起武器，想要把战叔林拿下，对这个人他们又恨又怕。
想杀了他，可如今水君已知，他们又没有这个胆子。可是愤怒使得他们失去理智，杀不了，那废了总行！
不要用他们的血脉脏了他们！
水族虽强，可现任水君的名声实在难听，这种人的诚信在各方面约等于零，就算交出战叔林，也不知道水君又会提出什么荒唐的要求来。不如不交，即便交出去了，也要交一个废物。
可也有族人觉得此举不妥，会得罪水族，还是赶紧把人完完整整地赶走算了。
因此事持不同意见的族人闹得不可开交，然树洞里或坐着或站着一百多个族人，没有一个人是希望把战叔林留下的。
没有一个人。
他们只是在讨论着该用什么的方式把人赶出去。
花椿安静地坐在族长的椅子上，小女孩的个子撑不起宽大的椅子，所以即便坐了她一个人，椅子依旧显得空荡荡。
族人们争吵不下，花椿安安静静地听着，随着藤蔓延伸在会议桌上，使得宽大的会议桌一分为二，砰然倒下。
场中全都安静了下来。
“公、公子。”
即便是在这个处境之下，花椿的神色依旧淡淡，“他，是我的人。”
“公子！”
会上又要再次掀起争吵。
花椿平静地看向了他们，目光所落之处，族人的声音渐渐安静，有些人表情都凝滞了，不安地垂下头。
花椿淡声道：“在我看来，他与你们一样。”
这句话触动了某些妖族，他们气愤地道：“哪里一样，不一样！他是杂种，他不是妖族！”
“这样的话，我希望不要再听到第二遍。”
花椿起身，淡淡地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天上人间，身后族人目送她离开，无一个人敢阻止。
只留下一句深深的叹息。
狐女追了上来，将带出来的披风落在了女孩的身上，“那儿风大，您多穿一件。”
花椿望向远处的目光带着不解，声音略低，“他们为什么容不下他。”
狐女轻叹，“血脉之见，种族之别，根深蒂固，公子，你别怪他们，即便是水族，他们也会持这样的眼光看待他，一个血脉不纯的孩子，即便水君把他接了回去，他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人妖混血，本就为世不容。”
“为世不容？”花椿发出了嘲笑，“凭什么？不过是因为他是一个特例，所以才为世不容，若世间人人如此呢，当血脉的阶级被打破，当人族与妖族再无分别，你觉得还会有这样的特例吗？”
狐女脸色刷白，她几乎是发着抖，惊恐地看向了左右，花椿淡淡道：“别看了，没有人。”
“公子！”狐女这才颤抖地叫出声，“您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您不能有，您可是一族之长。”
花椿收回眼中的嘲弄，压下了心间的心思，淡淡道：“我知道，我是族长。”这坚定有力的七个字，有着她的决心。
“所以我不会让他回去。”
天水崖。
战叔林并不知道天上人间发生的这一切，此时的他驰骋在大海，踏浪而行，感受着天地间的浩荡与自由。
海风吹过面颊，脚下踩着妖族最害怕的大海，战叔林难以自抑地展开双臂，向天地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随风传出许远，可很快又被天地间的声浪所覆盖。
然而大海之下的海兽，却争先与战叔林应和，海兽之声清亮通透，在十二岁的战叔林的世界里，整个天地，都变得不一样了。
特别是目光触及悬崖上等着的少女时，他眼底的笑意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