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
白衣都没有再出现。
就是海上风浪也显得十分平静。
守了一夜的容欢跟赤玉依旧精力充沛,看着被白衣破坏的船杆,两个少年交流着带了东西就爬上去修,容九也没有阻止他们。
前方路漫漫。
也不知道还要花多少时间。
而此时,天边才微微发亮,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而在另一边。
同是海域,位处于两族边界的两艘云船,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势,那冲向了云船四周的黑色东西,明镜与张散石再熟悉不过。
随船的士兵更是骇然失色。
“恶婆!”
“是精怪恶婆,它们缠住了我们的云船,怎么办,这船走不了了,张大人,这船不动了。”士兵们惊恐地看着从四周涌来的黑色东西。
密密麻麻的,宛若虫灾。
将这一片大海都染成了墨色。
这儿的数量他们根本数不清楚,也根本不敢数!在海上士兵们最不愿意遇见的精怪就是这等至阴至邪之物,就是遇到黑水兽他们也不愿意遇到这个。
张散石此时只能安抚众人冷静战斗。
实则他心底也是一片慌乱,他们不过是奉命出来测量水域与附近岛屿的,所行走的航线也偏向了大航,按说一行应当是不会遇到这样庞大的兽群。
可看这阵仗,似乎是捅了恶婆精怪的巢穴,这不应该的!
“张先生!”
猛然一声高喝,让张散石徒然惊醒。
明镜站在甲板上,镇定而冷静地看着他,重复着刚才的话,“让所有的士兵回船,护阵。”
张散石清醒过来,想到了刚才自己下了什么命令,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居然让士兵战斗,战?跟恶婆战斗那就是傻子!
他们一下海,人就没了。
还谈何作战!
张散石赶紧把明镜的话交待了下去,让大家从小船回来,立刻启阵守船。想到之前也是明镜的提醒让大家避过了一难,如今张散石再看着这个少年也不似之前一般轻慢,开始正视他的意见来。
特别是刚才的提醒,更是叫张散石如芒在背。
士兵们若死,那他们这船可就完了。
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公、公子,眼前这事看着不太对劲,我这一路出行的海线早已经与轩辕大人提过,大人也早已批准,在半途上绝不该出现这等失误。”张散石努力保持着镇定,说。
明镜抿了抿唇,“那如果偏离航线了呢。”
张散石怔了一怔。
明镜想起一个月前的海上风暴,道:“也许,我们早就偏离航线了。”
“不可能——”
张散石下意识地要反驳,可想及一个月前的风暴,一下子也震住了,他会被挑选到明镜的船上就是因为他多年的航海经验以及对航线的熟悉,可人判断航线除了依靠经验,也靠眼睛。
然而一个月前的那场大雾,让他们停留在那一座神秘海域半个多月的时间,到前几天才寻到正确航道,本以为是出了地狱。
可现在再仔细一分析,他们似乎……
真的偏离了。
张散石手心一片冰凉。
在海上迷路,那是大忌。
可这件事他不敢说,一旦说出去,那就是扰乱军心。张散石此时也是六神无主,因为此行并非作战,他们所搭乘的也不是战舰。
而是云船。
如今这云船正在恶婆的攻击下变得岌岌可危,而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看起来才十五岁的少年。
明镜一言不发,脑子里疯狂地转动着念头。
以前总道长大容易,可真正长大,才知道这成人世界的残酷。
明镜道:“我们船上是不是有之前打捞的活鱼。”
“有。”
张散石回道。“还有一些低级的海兽,因为打捞时一起抓上来还没做处理。”
“派一支敢死小队,背着活鱼与海兽,从底舱下海,在东北方向放血。”四周的人闻声一震,便是张散石也在第一时间震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明镜。
不是因为这个方法不好,而是没想到明镜会提出这个方法。
敢死小队。
这等同是送死。
这一去,必然是无回的,可为了解救云船,他们只能做出这样的牺牲。张散石看着神色坚定的明镜,忽然退了半步,冲明镜拱了拱手,这一礼,行得郑重与凝肃。
一旁的老兵们见到,都知道张散石这是真的将明镜当成主子了。
少年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海域,静静地看着张散石安排,听着他挑人,听着他派兵出去,也目送着恶婆追着那一行微弱的血迹涌了过去。
直到云船驶离了这座深渊,逃离了危险,明镜的背脊始终挺直而坚定,走过的士兵没有人敢过去打扰他,就是路过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没人知道,背对着众人的少年,紧咬着下唇,脸上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对不起。”
……
“快看,那是岛!”
“赤玉大哥,那是樵石。”
“艹,有鸟,它们飞过这里,肯定有岛!”
“赤玉大哥,它们只是路过。”
“沉船碎木,嗷嗷嗷啊,这一回没错了,肯定离海岛很近了。”然而三天后,海上依旧一片静谧,广阔,连飞鸟都不见一只。
而赤玉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如今的两眼灰暗,从看到樵石就高喊一声“岛!”看到飞鸟就高声说:“附近肯定有岛屿!不然它们岂不是要累得精疲力尽!”等瞥见海上碎木又信誓旦旦地说,“这附近有沉船,肯定有云船经过。”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看什么都没心情的丧·狐狸·少年·赤玉。
少年四仰八叉地躺在甲板上,双眼无神,面无血色。
容九从底舱找着粮食出来,一脚就踩了过去。
赤玉嗷地一声坐了起来,“你谋杀狐狸啊!!!!”
归归都被这尖叫惊得站起来,问道:“没事吧没事吧。”
容九淡定地踏过他的肚子,淡定道:“不过七天你们就神经兮兮,怕是还没行过更久的航程,让你们坐一年的试试。”
赤玉呲牙咧嘴地揉着肚子,“道理我都懂,可七天了连座岛都没看到,这破罗盘是不是可以扔了。”
容九闻声停下脚步,折身回来颇有再踩两脚的趋势,赤玉蹭蹭蹭地退后,直接退到了边缘,道:“老子又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