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玉格扶着四姐儿上车,张满仓把匣子交给张丰年,便又拿着十两银子进了库雅喇家,他还要去监工。
张丰年把匣子放进车厢内,瞧着玉格和四姐儿坐好,便驾车回红福记。
四姐儿意外的看了张丰年一眼,又看向玉格手里的匣子。
玉格笑着拍了拍匣子,道:“毕竟这么多银子,可不敢不让人看着。”
四姐儿明明该苦闷难过的,却被她逗得笑了出来,“我是奇怪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咳,”玉格笑了一声,“一会儿四姐就知道了。”
马车直接停到了花园里头,玉格和四姐儿下车,便见金掌柜正在花园里等着,看见两人便笑道:“怎么样?心气儿是不是顺多了?”
玉格瞧着四姐儿笑了一下,转头对金掌柜拱手道:“确实如此,多谢金掌柜。”
“嘿嘿,不用谢,只是借给你用一用,又不是送你。”金掌柜挺着肚子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嘿嘿笑道:“我就知道这必然能解气,我用银子砸人的时候,就最是舒心爽气。”
玉格笑着连连点头,“受教了。”
张丰年把匣子放到桌上,玉格和四姐儿一起把四姐儿的东西捡出来,金掌柜这边也有小二拿自家的东西。
金掌柜瞧了一眼四姐儿的神色,对玉格道:“行了,百草堂和老郭那边的东西和银子,我帮你还回去,你好好照顾四姑娘,嗐,遇到这么个人,也是受罪了。”
瞧四姐儿的神色落寞下来,金掌柜忙拍了拍嘴,笑道:“瞧我,好好的提那么个晦气东西做什么,好了,你们姐弟两好好说会儿话,四姑娘也放宽心,有这么个兄弟,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四姐儿笑着点点头,谢过。
金掌柜走后,玉格又从四姐儿的银子里取了一百两出来。
四姐儿倒不是介意,只是不解的看向她,玉格笑道:“亲姐弟明算账,我花的银子自然也是要拿回来的,四姐跟我来。”
玉格起身引着四姐儿慢慢走到花园的最东边,“这一间是我的屋子,然后你瞧这边。”
玉格指向东边的围墙。
只见围墙上多了一道门,门旁种着一颗紫藤,一穗穗清雅的浅紫色花朵爬满了整个拱门,香味宜人。
玉格伸手拖住一串花穗,笑道:“这紫藤花正如四姐,沉静温柔,又有很强的生命力。”
四姐儿呆呆的看着她,“这是?”
玉格笑着敲了敲门,“四姐的新家。”
见四姐儿感动得红了眼眶,玉格笑道:“四姐先别急着感动,这院子就这一处中看的,还是在我的院子里的,时间太紧,你那边还没收拾,四姐以后照着自己喜欢的样子慢慢收拾吧。”
小香打开门钻出脑袋笑道:“四姑娘、玉格少爷。”
玉格笑着点点头,对四姐儿道:“你如今毕竟是双身子的人,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就让小香陪你一起住,桂花婶没事也会过来的。”
玉格说着笑着偏了偏头,“嗯,或许还有两个不请自来的。”
“你说谁呢?”六姐儿人还没走近,声音先传了过来。
“四姐。”五姐儿点头问好。
“五姐儿、六姐儿。”四姐儿眼眶湿润,在库雅喇家看见启科齐和周家小姐还不觉得如何,可回到家看到亲人,心里的委屈眼里的泪反倒止不住了。
“四姐。”五姐儿和六姐儿走上前来,倒把玉格挤到了一边,一左一右细声说着话,护着四姐儿往旁边院子里走,玉格笑着跟在后头,小香把门关上,跟在最后头拐进灶房去泡茶。
三姐儿慢了一步也跟了过来,几人听了在库雅喇家发生的一通事,三姐儿和五姐儿倒没如何,六姐儿却嘟着嘴不满意了,“你也是傻,那是四姐的嫁妆,你不砸库雅喇家的东西,砸四姐的嫁妆做什么?”
玉格笑着道:“砸他们家的东西,咱们就站不住理儿了,不一定能把四姐带回来,这会儿四姐的身子最重要。再者,咱们拿出这样财大气粗的架势来,他们纵然生气恼怒,也可舍不得这份好处,必定会来求四姐回去,四姐心情好就见一见,就当解闷了。”
六姐儿眨了眨眼,还能这样。
三姐儿问:“那周家那个贱人呢?”
玉格嘴角勾起,“周家小姐,能不能和启科齐有情人终成眷属,能不能嫁给启科齐做妾,就看库雅喇家的态度了,不过我觉得大概是能的。”
玉格说着,又对四姐儿眨了眨眼笑道:“但是他们的态度必不敢越过四姐先松口答应下来,所以四姐只管好好伤心难过一段时日,等着周家小姐先求动了库雅喇家,再过来求你,求你允许她给启科齐做妾吧。”
四姐儿眸光动了动,挺直脊背,极端庄的微微笑着点头。
“嘿嘿。”六姐儿听此,这才解气的拍手笑起来,“该!就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五姐儿道:“那启科齐呢?一切因他而起,最该整治的就是他。”
玉格的视线扫过四姐儿凸起的肚子,对五姐儿笑着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只是如今不好动手,毕竟男子、毕竟他这事儿除了恶心些,从律法上来讲没有大错,所以他的事得等到义绝的时候再说。”
三姐儿点点头,“对,咱们还有件事儿没说呢,不能让他害了四姐儿的性命,可是他既有这心,这名儿咱们就让他担定了,非要他身败名裂不可。”
四姐儿低着头抚着肚子微微笑了起来,“你们放心,我不急,如今孩子和我最要紧,你们放心,我也想瞧瞧他以为能把我哄回去,结果万般算计落空的模样。”
玉格轻轻舒了口气,能把报复放在保重自己的身子之后,那问题就不算大。
玉格又陪着说了会儿话,便退出屋子,到红福记去,留她们姐妹几个好好说会儿话。
启科齐大概是难堪太过,当日并没有追过来,不过也很是能屈能伸,第二日一早便亲自上门来要给四姐儿赔礼道歉,可惜他走错了地方,去了棺材胡同,于是这一通事,陈氏也知道了。
这事迟早瞒不住,她们也不打算瞒,陈氏也心疼女儿,又有三姐儿五姐儿几个在,不过是伤心几句,便答应四姐儿在这院子里住一段时日,至少把身子养养好,同时也给启科齐一个教训,她们家的女儿不是没有娘家支撑的。
陈氏和四姐儿见面的详情,玉格并不知道,因为她被玉柱事先叫走了。
但有件事儿是玉格没有想到的,玉柱和六姐儿在启科齐的事儿上意见一致了。
玉柱瞧见玉格,随意的伸了伸手,示意她坐下说话,而后便道:“爷还以为你这回可算有点脾气了,没想到你这脾气都在自家的东西上头,要爷说,直接把库雅喇家砸了,再把那什么启科齐打断腿,不就好了,你瞧你兴师动众这一场、”
玉柱撇了撇嘴,“没劲儿!”
玉格苦笑道:“我哪有爷的底气,再说还有我四姐呢,她又怀着身孕。”
这么些年了,玉柱也知道她的脾气,撇了撇嘴没再说这事儿,而是和玉格说起正事,“爷找你过来是有正事要和你说。”
“爷请说。”
玉柱道:“爷前头听福远说,你想谋个差事?”
玉格点头,“从前只想着有银子,又有夫人和爷照顾着,自己怎么快活怎么来,如今才知道这人不能没有权势,不然、”玉格苦笑着摊了摊手,“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顾虑着这,顾虑着那。”
玉柱以为她说的是鄂尔泰一家,满意的笑了一声,又道:“你才十五岁,也太着急了些,就是捐官,也没有这么小就入仕的。”
玉格摇头苦笑道:“我也知道十五岁该是读书的年纪,只是我嘛,爷您也知道,我就是在官学读到二十八岁,也、也不一定能读出前程来。”
玉柱点点头,倒是很认可这话,毕竟于他的身份地位而言,去官学里读书的,本身就是落魄旗人了。
玉柱又道:“你这样的也有你这样的好处,想什么时候入仕都能由着自己,还能自己谋一份闲差,哪像爷,爷这才刚十七,爷的阿玛就要爷进宫当差了。”
玉格忙站起身笑着恭喜道:“恭喜爷。”
玉柱面上带出些得意,笑着摆摆手道:“没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进宫当个三等侍卫而已。”
“三等侍卫那可就是正五品,而且不是普通的正五品,是在宫里在皇上身边当差的正五品,能戴花翎、穿黄马褂,多少体面,往后的前程,”玉格笑着又拱手行了一礼,“爷的青云路就在眼前了。”
玉柱哈哈笑了两声,又道:“在皇上身边当差虽然有前程,但也有不自在处,这一两个月,你可得陪着爷好好玩,玩痛快了,爷往后就没有这么自在了。”
这是要她当付银子的钱袋子,玉格笑着应道:“是,玉格也想跟着爷见见世面。”
给他做钱袋子也有做钱袋子的好处,关系不亲近,还没有做钱袋子的机会。
玉柱笑着点点头,又问玉格,“你往后想去哪一处?”
玉格笑道:“玉格读书上头不行,不过银子上头嘛,爷也知道,所以想着若能去户部或者工部这两处最好,这是一。”
“二来,玉格毕竟年纪小,若是去了别处,又没本事担下来,只怕会有些不好的话,虽说爷不怕,可玉格也不愿给爷惹麻烦,所以想着去这两处最好,就是年纪小些,可我能把差事办下来,别人也就没有说嘴处。”
玉柱极满意玉格的懂事,点点头,干脆的应了下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