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内,饿殍满地。有些耐不住饥饿的百姓开始打起死尸的主意。
陈汉将士神情沮丧,无精打采的靠在残破的城墙后面。城下的援军已经到来,可怕的热气球在空中游荡。
朱国瑞来了!
看着天上的热气球,张定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
近八个月来,他之所以死守武昌,一方面是为了完成结义兄弟的嘱托;一方面是想逼迫唐军接受不杀陈理的条件。
可城下的常遇春和胡大海就像两头蛮牛,根本不给他和谈的机会。以眼下的情况看,即使朱国瑞不御驾亲征,他也坚持不了一个月。
城下,身穿金甲的朱国瑞在亲卫的簇拥下缓缓出阵。朱来等特战队员警惕地瞄着城头,随时准备猎杀行刺之人。
“张定边、陈英杰,你们就是两个混蛋!”
本以为朱国瑞会好言相劝。没想到,他张口就骂了起来。
“你们为了一已之私,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迷信暴力、不讲信义,跟陈友谅一样走火入魔!”
陈英杰按捺不住,躲在城墙后喊道:“别特娘放屁,你不一样想当皇帝?”
“既然你说咱们一样,孤倒要问几个问题。”朱国瑞冷冷一笑,“孤敢问,陈汉治下的百姓可有自己的土地?”
话音一落,城上的百姓和士卒都为之一愣。
所有义军一开始都打着均贫富、分土地的旗号。可这么多年下来,有几个人真正分到属于自己的土地。
“孤再问,你们杀死那么多地主,他们的土地又到哪里去了?”
一句话让城上之人不禁扭头看向张定边等人。陈汉境内,陈友谅是最大的地主,其他臣子也从普通农民摇身变成大地主。
“孤还要问,没有土地的百姓除了当兵卖命,可有做工或经商的机会?陈汉可准备鼓励工商发展,替代百姓对土地的依赖?
最后,孤要问,你们从士绅手中抢来的钱粮,除了维持军用外,到底有多少用于百姓?如果没有,那些钱都去哪儿了?”
朱国瑞在城下侃侃而谈,城上的百姓和士卒渐渐握紧手中的兵器。
“狗日的,休想乱我军心!”
眼见身边的士卒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陈英杰霍然站起身来。
“砰!”
一声枪响,陈英杰摇晃一下,从墙上摔了下去。
“英杰!”
张定边怒目圆整,恨不得一箭射杀唐王。可是他不敢起身。他知道,城下的狙击手正准备趁机要了他的性命。
“你们没有做到的事情,孤都做到了。到目前为止,唐国治下的百姓都分到了土地。孤的名下一块土地都没有,孤的臣子也只是靠俸禄活着。同样都是反元义军,敢问城上百姓,你们到底愿意跟着谁干?”
城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低头思索。
尽管陈汉一直刻意封锁消息,但唐国的事情还是隔三岔五地传入境内。唐国的百姓衣食无忧、工商兴旺,官吏清廉,所有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既然是这样,与其替陈汉卖命,为何不到唐国享受生活?城上的士卒和百姓开始犹豫。
之前唐军攻城,大家在性命不保的情况下同仇敌忾,根本来不及进行深入思考。
眼下,唐王明显有意劝降,众人开始考虑各自的退路。
朱国瑞继续说道:“张定边,你是个重义之人。孤知道,你是想借全城父老的命保住陈理。但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自私吗?
已经八个月了,所有百姓都在跟你据城而守。你睁眼看看,城外的土地早已荒芜。孤想问,等战争结束,你能给百姓提供什么?”
你个大大!
城中的百姓终于清醒过来。就算唐军退去,咱们还是死路一条!
“投降吧!孤带来种子和粮食,你们可以像唐国的百姓一样幸福生活!”
朱国瑞抛出致命一击。
“俺降了!”
“俺降了!”
几名士卒扔下刀枪,举着双手站了起来。
“都是他们骗咱们卖命,宰了他们!”
城墙上,愤怒的士卒开始追杀身边的将领。
“狗日的,为了一已之私,竟然想害死大家!”
两名百户带着一群士卒杀向张定边。
怎么会这样?莫非是俺错了?
张定边一边格挡,一边在思考着对错。
“拿陈理的人头献与唐王!”
有聪明的将领为了保命,大声吆喝起来。
“开城!杀陈理!”
将领的命保住了,受到蛊惑的士卒狂暴地冲向皇宫。
城门缓缓打开,幸存的大将饶鼎臣率部出城请降。
看着他献上的张定边和陈理的人头,朱国瑞暗道可惜。
在工商业并不发达的湖广和江西,百姓不是成为农民就是成为地主,似乎没有其他选项。历代的农民起义都只是为了争取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杀人或被杀,一切都显得如此顺理成章。
如果不是拥有跨越时代的眼光,他也会变成和其他义军首领一样的新兴贵族,重新开始垄断土地、压榨百姓。现在的人不相信财富可以创造而来,只会迷信重新分配的方式。
城内的人已经疯狂。从城门看去,伪皇宫方向已经烈焰熊熊。
“进城,制止杀戮和抢掠。”
他赶紧命令常遇春带兵入城平息骚乱。
“学生孔克仁拜见唐王殿下!”
等他入城之时,一名面黄肌瘦的儒士拦住他的战马。
朱国瑞听说过此人,连忙下马搀扶。
“殿下的仁心感动日月,学生为伪汉治下的百姓感到庆幸!”
连日的饥饿,让孔克仁站在原地直打晃。
“先生可知孤意?”
朱国瑞让蓝玉取来一张大饼递与对方。
接过大饼,孔克仁却没有着急进食。
“殿下非兵力不足,常、胡二帅也有足够的实力攻克武昌。殿下之所以久驻此者,是欲待其自归,免伤生灵。只可惜张逆执迷不悟,才导致生灵涂炭。”
“先生果然懂孤!”
朱国瑞觉得对方心思通透,不由起了爱才之意。
“先生,如果不弃,可否在孤身边担任令使?”
“臣见过主公!”
孔克仁满面欢喜,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