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围城的第三日，新附军士卒濮英和杨璟一早就在大营中啃着干硬的饼子。
他们俩都是庐州人，都是为了混口粮食加入的官军。随后，他们莫名其妙地随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和州，被编入了平原指挥使董抟宵的战斗序列。
正当他俩吃得津津有味，千户韩老六在前呼后拥中走了过来。他是朱国瑞在新附军时的老上司，因为随着董抟宵剿灭彭莹玉有功而升为了千户。
看到两名新兵正在干嚼着面饼，韩千户眉头一皱，转头看向身边的百户问道：“老陈哪，怎么没给弟兄们弄口热乎的吃食？”
“弄了，弄了。”陈百户赶紧挤出笑容，“是这两小子嘴急。伙房那边已经给弟兄们熬了稀饭。哪有上阵不让人吃好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你个大大，就会拿嘴糊弄人！濮英不屑地撇了撇嘴。
自打他俩当兵，就一直跟着这个陈百户。克扣军饷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就连当兵时说好给的口粮也被贪婪的陈百户骗去了一小半。
韩老六是军中老人，自然明白低级军官玩的套路。他笑眯眯地看着陈百户道：“那好。本官就在这等着伙房给弟兄们送稀饭。”
“好嘞，好嘞。”
见糊弄不住千户，陈百户连忙找了个借口直奔伙房而去。
杨璟看着他的背影嘿嘿直乐，知道他是去给弟兄们弄饭去了。
“小兄弟，今天就要攻城了。你们怕不怕？”
韩老六和蔼地蹲下来看向他们。虽然官至千户，他依然保持着爱兵如子的传统，习惯性地愿意与士卒们攀谈几句。
“卑下不怕，卑下愿意为朝廷尽忠！”
杨璟好歹念过几天书，遇到这种场面还是能够从容应对。他连忙站直了身体大声回答起来。
见同乡已经夸下了海口，濮英只好也站了起来，硬着头皮说道：“俺也不怕。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们今年有十八吗？”韩老六随着他们站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问到。
濮英挠了挠头道：“俺今年十七。”
“哈哈……”
周边的陪同之人被这个纯朴的小伙给逗乐了。
“好，是条汉子！”韩老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仗可不只是靠一腔血勇。你们是新兵，抽空多看看老兵是怎么打仗的。”
夸完濮英，他又转头看向杨璟，“你可是念过书？”
杨璟挺起胸膛答道：“回千户，俺在家念过几天私塾，认识些字。”
“念过书好啊。”
韩老六有些失神地说了一句。
从杨璟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朱十七。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识文认字。只是眼前的小伙子没有朱十七强壮，也没有他那么胆大包天。
如今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已经改名为朱国瑞，正在和阳城内等着与官军决一死战。做为一名曾经多次帮过自己的老部下，韩老六不知道该如何在战场上面对他。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韩老六不由得叹了口气。
听到长官叹气，杨璟和濮英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得上峰不高兴的。
“你叫什么？”韩老六忽然问向杨璟。
“我叫杨璟，他叫濮英。”
韩老六诧异地看了他俩一眼道：“哟，名字不错啊！”
“俺们都是请乡里的先生给起的。”濮英憨厚地笑了一下。
韩老六低头想了想，拉住杨璟道：“俺正好缺个认字的亲兵，你不如跟着俺干吧，没事替俺写几封家信也好。”
听说自己可以给千户当亲兵，杨璟大喜过望，赶紧行了个军礼表示同意。
濮英忍不住羡慕起对方，暗叹自己没有念过书，连这等好事也赶不上。
韩老六看出他的羡慕，微微一笑道：“你也别着急。如果能熬过这场大战，你也可以过来给俺当个亲兵。”
“那咱可说定了！”濮英兴奋得忘乎所以，伸出右掌要跟韩千户击掌立约。
“大胆！”
“放肆！”
几名随从当即对他喝斥起来。
韩百户毫不在意地制止了他们，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濮英的右掌。
“千户大人，指挥使要升帐议事，请您火速回营！”
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焦急地禀报起来。
“好，俺这就过去。”
韩老六拍了拍濮英的肩膀道：“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带着杨璟赶往帅帐。
没过多会，陈百户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东张西望之下，他没有发现千户的身影，只看到一脸傻笑的濮英在嚼着饼子。
“小兔崽子，大人上哪去了？”
濮英连头都没抬地答道：“大人去帅帐议事了。”
陈百户好奇地问道：“跟你一块的那个小兔崽子上哪去了？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您说他啊？”濮英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子，“他去给千户大人当亲兵了。千户大人还说，等仗打完了，让俺也去给他当亲兵。”
“啥？你们能给大人当亲兵？”陈百户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疯狂。自己催着伙房做稀饭的这会儿功夫，竟然输送出了两个亲兵。
仔细观察一下，他发现濮英的神情不似作伪，赶紧换上一副笑容道：“兄弟，伙房那已经熬好了稀饭，你赶紧过去盛两碗喝。省得一会儿打起来没功夫吃饭。”
“那敢情好，俺正好没吃饱嘞！”濮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伙房。
陈百户看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幸亏俺没得罪过这两位小爷。谁知道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攀龙附凤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能小看。”
说完，他急匆匆地去通知其他牌子所到伙房用饭。
用罢早餐，元军大营里响起了“唔唔”的牛角号声。披挂整齐的将士们开始出营列阵。
与以住不同的是，所有的投石机都没有直接推到阵前，反而是被推到了一堆土坡后面。
阵列前方，巨大的攻城车上面都蒙上了厚厚的牛皮。外面还挂着浸湿了的棉被。
令旗挥舞，弓弩手和火铳手缓步向城墙推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