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战马打着响鼻，一团团白气从马嘴中呼出。
朱元璋看着一脸笑意的朱国瑞，百感交集。
如果当初收下他，这支强大的破虏军会不会就在俺的麾下？都是该死的华云龙非要挑唆俺去火烧李家庄，弄得大家只能分道扬镳。
朱国瑞也在仔细打量着对方。他终于确定铲子脸不是朱元璋的标配。
想起当初自己要投奔对方时发生的糗事，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想办成的事，往往就越不如意。
如果朱元璋能够忍受蛋疼、泡粪池、被刀架住脖子、险些被炸死，还能无条件地接受自己。那他一定是个圣人；或者，根本就是个窝囊废。
不过，老天对自己也不错。让自己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拥有了自立的能力。
虽然大家不太可能再并肩作战，朱国瑞对于偶像的敬重却丝毫没有改变。在他心里，朱元璋仍然是那个驱除鞑虏的大英雄。
这也是他不顾众臣阻挠，亲自带队来救援的原因。
孙炎也在趁机打量着朱国瑞。虽然未曾谋面，他却早就知道淮西有这么一位人物。
见朱国瑞相貌堂堂、气质不凡，他轻轻摇了摇头。
可惜了。
不知为什么，隐帝似乎很忌惮他。之前逼着朱胜送他去当兵，就是想让他自生自灭。现在，隐帝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
上次在金陵，如果不是自己建议留下他，好谋取破虏军的控制权。眼前的年轻将军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最近，隐帝自感时日无多，已经开始联系韩林儿，想让他继承复宋大业。同时，隐帝似乎不再对控制破虏军报任何希望。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朱国瑞对朱元璋说道：“朱将军，如果你还想继续攻打滁州，本帅可以提供火力支持。”
朱元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要是真想帮俺，早就应该出兵了。现在说这话，傻子才会信你！你能不在俺的屁股后面放火就不错了。
经过濠州的长期内讧，他早已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多谢朱帅的好意。只是张副帅和大公子刚刚阵亡，濠州军折损严重。俺还得先回到濠州稍做休整。”
朱国瑞知道他是个多疑之人，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道：“本帅接到朝廷增派大军的消息比较晚，故此没能及时赶到。”
“这样……”他抬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降卒，“本帅将这些降卒让与你，权当是赔礼了！”
说完，他调转马头，率领破虏军退往和州。
“多谢大帅。”朱元璋郑重地拱了拱手。
朱国瑞突然回过身，笑着开口道：“重八兄弟，如果你想投奔和州，本帅定然扫榻相迎。”
你个大大！真是蹬鼻子上脸。
朱元璋脸色一变，不满地回怼道：“如果有一天，你败在俺手下，俺定饶你不死！”
他本以为对方会勃然大怒。没想到的是，朱国瑞竟然展颜一笑。
“那就一言为定！不管咱们谁败了，都不要想着自杀，乖乖地站到对方帐下听用。”
说完，朱国瑞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战场。
此人今后必成大事！孙炎不禁为隐门感到惋惜。如此人才，正合复宋所需。隐帝怎么就不能容他？莫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孙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呸，什么玩意？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给谁看。”
朱元璋冲着对方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孙炎暗自摇头。
不过，该干的事还得继续。孙炎朝朱元璋拱手道：“明公，咱们是否要转道泗洲？”
朱元璋略带犹豫地问道：“军师可有把握？”
孙炎胸有成竹地答道：“朝廷的注意力现在全在滁州，泗州的防守会相对疏松。我军现在转道泗州，朝廷肯定来不及调兵遣将。”
“先生真是吾之张良，那咱们就杀他个出其不意！”
朱元璋闻言大喜，大声命令道：“收编降卒，取道泗州。咱们去捅朝廷的腚眼！”
“诺！”
众将大声领命，迅速打扫战场，准备向泗州进发……
次日，金陵城中的福寿接到了滁州发来的战报和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彻里不花在捷报中详细汇报了此次战役的情况。
当然，以他的一贯尿性，所有功劳都被进行了夸大。斩杀人数从五千余人上升到了五万余人，缴获物资的数量足以支撑十万大军的日常所需。至于朱国瑞出兵救援之事，他故意只字未提，生怕因败于破虏军，影响了自己的功劳。
对此，早已对武将作风有所了解的福寿只是淡淡地一笑。所谓瑕不掩瑜，毕竟能阵斩张天佑和郭天叙，就足够让相关人等官升一级的了。甚至连他这个总督剿匪之人都能因功升为中书平章。
暗中欢喜一阵，他点手唤过自己的谋士龚伯遂。此人原是脱脱身边的谋士，被丞相特意留在金陵辅佐自己。
“你对这个漏网的朱元璋有多少了解？”
“朱元璋原名朱重八，字国瑞，是彭大手下器重的大将。”
“国瑞？”福寿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那他与逆贼朱国瑞可有什么关系？”
龚伯遂摇头道：“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此二贼的名字虽然源出一处，但并不在同一个阵营。朱国瑞曾经在张家堡袭击过朱元璋，给濠州军造成过不小的伤亡。”
“喔？”
福寿似乎对这个情报很感兴趣。
“朱国瑞的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龚伯遂拱手答道：“据探马来报，他身边既有进士出身的施耐奄，也有武举出身的卞元亨，还有不少当地有名的士绅。
他本人原是新附军中的军官，曾得到董抟宵的看重。值得注意的是，他似乎对于朝廷命官并不排斥。眼下，原定远县丞毛麒、和州判官阮弘道都在他手下听用……”
“等等！”福寿突然抬手制止了他，“如果咱们给他个行省左丞相之职，他能不能为朝廷所用？”
“下官觉得可以一试！”
略一思考，龚伯遂重重点了下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