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关下地底极深处,有血池滔滔涌荡,凶煞之气冲天。
此地便是神池,乃血魔宗立宗之根本。
如今,大长老正如死狗般倒在地上,一团猩红神池血水,将他身体包裹在内。
“滋啦啦”声响不断传出,如冷水泼在炭火上,伴随着雷光迸溅,令人头皮发麻。
许久,不断抽搐的大长老,终于痛快的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没事了。”低沉、嘶哑的声音,自神池中传出,接着那翻滚的血水表面,浮现一张苍老面孔。虽略有模糊,但那一双阴翳、森然的眼眸,却让人心头悸动不已。
荧水急忙恭敬行礼,“拜见老祖。”
“嗯。”那面孔嘴巴开合,声音在地底回响,“你且将今日之事,完整的说一遍。”
“是!”荧水急忙将事情说了一遍。
血魔老祖的声音露出凝重,“十二色雷霆……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荧水恭敬道:“妾身亲眼所见,那雷幕骤然而起,直达九天之上,其势煌煌其晕灼灼,正是十二色交织流转,瑰丽而又绚烂……”幸亏此番,大长老急于讨好老祖,主动请缨做了血神魔念的载体,否则如今生不如死的,可就是她了。
没事?呵!
命是保住了,可大长老体内初凝的不灭骨,已被彻底侵蚀、崩碎,自此大道断绝。
血魔老祖沉默几息,道:“传令,全面封锁坠世洞天,宗中长老以上非闭死关者尽数遣出,不许飞出一只苍蝇去!”
“是,老祖。”荧水躬身领命,但很快又面露迟疑,“洞天坠世一事,如今传遍四方,按照规矩落入血魔宗境内,我等可独享三年,如今期限早已超过,各方对此大为不满……”
“哼!”血魔老祖冷笑,沉沉道:“谁若不满,便来找老夫要个说法吧。”
荧水瞳孔缩了缩,行礼后快步离开,“看来,这洞天中的先天神祇,位格比想象中更高,竟让老祖如此动心……这或许,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她妩媚眼眸之间,一片炽热。
地底,神池所在。
“一念灵动,竟引得十二色劫雷降临,如此位格必是最顶尖的先天神祇,难怪敢以‘太初’为名……甚至是能与太阳、太阴相媲美的无敌存在,只因先天不足,才会给老夫可趁之机!”
“时也命也!我血魔宗得此神殒之地,觅得神祇寄生秘术,惜过往无尽岁月,空有这屠龙之术,却无施展余地,不料此机缘蛰伏数万年,竟应在了老夫身上,合该我血魔宗大兴!”
“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地底震荡、回响。
轰隆隆——
神池剧烈沸腾,那盘坐于血水底部,形如枯槁干尸的身影,此刻蓦地睁开双眼。
随着这一举动,神池血水开始被吸入体内,血魔老祖的身躯快速变得丰满起来。
通天之路就在眼下,他又何必闭关苦修,去闯那九死一生的破境之路?!也该醒来了!
……
立起城隍庙,完成敕封之后,罗冠暗中观察一阵,确定新开辟的神道运转正常,在得到香火祭祀后,董青吉的实力正不断提升。而且随着消息传播,信众快速增加,想来这份提升,还远没有达到尽头。
经不住苏卿的“威胁”,罗冠唤来董平,吩咐他每日药膳剂量,可适当增强三分,又让他这段时间,多多陪伴双亲后,便回到了大东山上的洞府。
我罗某人正人君子,自不是贪婪美色,实在是短短一月,还未能完成对彼岸指引的浇灌。做人做事,当有始有终才可,何况这机缘日后必有大用,万万不可马虎。
回山第一日,玉米配白粥。
第二日,照旧。
第三天,忍无可忍的罗冠,终是按着苏卿制裁了一顿,让这小娘皮知道什么叫霸王长枪。
可惜,威慑只维持了几日,她就又故态复萌,而且罗冠还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花神在故意沉睡,将身体掌控权交给苏卿,她怎么想的?胆子真是大!
就不怕这疯婆娘,把她身子给玩坏了?!还是说,花神她故意的……嘶!好你个花神,我一直觉得,你是沉稳内敛性子端庄大气,没想到你给我留了一手是吧?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忍!
柿子花落了,结出青色的小果子,在微风抚摸与暖阳的照耀下,一点点变得鲜红。
柿子熟了。
罗冠也该走了。
他得承认,这半年比在黎元镇的日子更妙不可言……咳咳,更难捱。
毕竟,随着“彼岸指引”不断生长,花神(苏卿)的战斗力,也随之不断提升。
好在,那种泡茶喝的红彤彤的小果子,效果的确不错,终是保全了罗冠男人的尊严。
“走了。”
洞府外,罗冠挥挥手,大步离去。
背影洒脱,大有男儿行走天下,岂可男女情长的气度。
苏卿扶着腰,脸色红红,“喂!”
罗冠不回头,摆了摆手,“莫要恋恋不舍,我辈修行之人,当习惯这种短暂别离。”
苏卿嗤笑,“你走错方向了!山根寨,在那边!”
罗冠:……
他抬头,日光之下,露出两只略重的黑眼圈,接着不动声色掉头,就此一去不回。
扑哧——
苏卿笑的前仰后合,还未系好的腰带松松垮垮,露出胸前一抹雪白细腻,她低笑道:“人就要走了,你确定不来送送?”
短暂沉默,她口中发出另一道声音,“不必。”
沉静、淡漠,似不以为意。
苏卿眼珠转了一圈,突然大声喊道:“罗冠,花神说她会想你!”
下一刻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满脸恼意,却又忍不住怔怔看向,那远去的身影。
他似听到了什么,远方传来一阵大笑。
“臭美什么,我才不会想你!”花神咬着嘴唇,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腹部,她总觉得自己定是感应错了。
毕竟以她的位格,根本就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可还是有点怪怪的。但想到罗冠身上,每每有出人意料之处,她嘴角勾了勾,“再见面时,希望你还能笑的如此得意。”
……
董家。
先生一走小半年,董平并没有闲着,他除了每日听先生的吩咐,按时服用药膳之外,在与父亲商议后,决定将学自先生的打铁手艺,在村中传下去。
找来几个村中伙伴,每日除了打铁之外,他就是练剑——练他的梦中之剑,但如今已没有人在嘲笑他吹牛,而是用羡慕的眼神望着他。
大黄偶尔会出来,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当然只限于晚上,且没有人的时候,董平已自先生处,知道了手中木剑的神异。
为避免惊到父母,他主动搬到了先生居住的院子,这里很干净又宽敞,房间还多。
除此之外,就是董平偶尔曾跟父亲提起,村东刘大伯五十岁了,又生了个小闺女,他很喜欢。又跟母亲说,要能有个弟弟、妹妹就好了,粉粉嫩嫩的,一定很可爱。
可惜,被母亲掐了几把,又挨了父亲一脚外,并没什么用处,董平只好心头一叹。
这天晚上,他照例完成了每日的练剑,躺在柿子树下,枕着手臂望着漫天星斗。
星星眨着眼,他也看得出神,“大黄,你说星星上面是什么?或者星星本身又是什么?先生知不知道答案?或许他还曾经上去过呢!”
说到这,董平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向往。
“汪汪——”大黄狗突然叫了两声,尾巴飞快摇了起来。
“别叫,让我爹听到了……”董平下意识抬头,面露惊喜,“先生!”
罗冠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院子里,笑道:“星星上面是什么,星星本身又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上去过。”
显然,他听到了董平刚才的话。
董平脸一红,小声道:“我不信,先生这么厉害,怎么会不知道。”
罗冠摇头,“在你看来,我或许很厉害,但这世界很大,远比你想象中大的多,比我厉害的不知道多少。”
“算了,这些事你以后自然会知道,就不跟多说了。”他也抬头,却不是看向璀璨星河,而是树上红彤彤的柿子,个头又大又圆,如今散发着一丝丝香甜气息。
伸手摘了两个,他吃一个,董平一个。
很甜。
董平吃完后,擦干净手掌,又把地面打扫干净,恭敬道:“先生,我们要走了吗?”
“嗯。”罗冠点点头,“虽然很啰嗦,但是还要再问你一遍,确定要跟我离开吗?”
董平深吸口气,躬身一拜,“董平之愿从未改变!”
罗冠笑笑,“好,那明日便动身。”他挥了挥袖子,直接进房。
董平回家了。
这一夜,董礼、董妻没有睡,第二天早早做好饭,带着董平一家三口候在门口。
“礼哥,起这么早啊,脸色看着不太好,昨夜没休息好吗?”有邻居出门,路过时开口问好。
董礼勉强笑笑,道:“没事,昨天忙着收芝麻,睡的晚了些。”
邻居看看董妻红着的眼眸,又看了一眼束手站在身后的董平,有眼力劲的没再多问。
太阳升起来了,村里人越来越多,如今山根寨名声在外,因为有了一座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城隍庙,甚至还开起了庙会。
每十日周边几个村寨的人都会赶过来,村子规模也因此扩大了几圈,俨然有了几分小镇雏形。
今日,恰是庙会之期。
眼看人越来越多,董礼暗暗皱眉,先生如今名声太盛,若被认出来肯定引来围观。他倒不是怕被人知晓,他家与先生的关系,毕竟董平之事众所周知,只担心惹得先生不喜。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隔壁院门从离开打开,罗冠随手关门走向董家。
董礼急忙上前,“见过先生。”
董妻、董平一并行礼。
罗冠点点头,“嗯,起来吧。”
他看了一眼董家夫妇两人倦意与离愁,略一停顿,道:“董平是个有志向的孩子,他愿随罗某出去看看这世界,我已经答应了。”
董礼赶紧道:“平儿已跟我说了,能得先生提携是他的福气。”
“饭菜已备好了,先生请。”
罗冠摇头,“饭就不吃了,董平,给你爹娘磕个头,我们这就走。”
董妻眼圈一下就红了。
董平双膝跪伏于地,“爹、娘!孩儿不孝,但我得遇先生,才有开眼看世界的机会,我绝不能错过。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望二老保重身体,儿子叩首拜别!”
“平儿……”董妻低呼一声。
董礼拉住他,深吸口气,沉声道:“不必记挂家中,我与你母亲都还年轻,自会等你回来的。”
“去吧,不要误了时辰!”
说罢,又对罗冠行礼,“小儿便麻烦先生了!”
罗冠点点头,“董兄,嫂嫂,告辞。”
他转身就走,董平起身跟上。
董礼恍惚一下,便发现眼前,竟已没了先生与董平的身影,再看向周边,刚才他们一家与先生在此说话,竟无一人靠近、发声,似根本就没意识到,刚才先生出现了。
他心中感慨,先生之神异越发惊人了,低声安慰妻子,“平儿能跟随先生,是他的福气,你莫要再悲伤,待他日儿子归来,必定意气风发,非你我可以想象了。”
董妻擦了擦眼,“不期我儿能风光于人,但愿他能太平康健,我便别无他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