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系列舅舅们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谢和雍后派了裴岫和风尚替自己拜访兄长们,而她自己则是归于书塾去上学。
谢家书塾现下已经搬到了湫州,离隗守宅邸不算远,谢和雍甚至都不需要骑马乘轿,步行一盏茶的功夫便也到了。
不得不说,谢澜将此事交给了张华音,他还是办的很漂亮的——
光是这书塾的选址就没得挑,远离喧嚣热闹场地,四处幽静,景色宜人,确实适合作书塾的。
谢和雍踏进此地,便觉书香气浓郁,入目之处皆彰显着雅致与风骨。
园子里并无花卉盆景,却多栽竹子树木。苍翠间设了多处小亭在内,每处与每处相隔不远不近,彼此之间互不相同,而是分别各辟出一条单独的小径。
亭子不大,四围挂有席帘,如此稍作遮挡,如此学子们可各自于亭内背书,互不搅扰。
除此之外,无论是陈设布置,还是造景格局,细节之处皆是为学子们设身处地着想,这般巧妙细腻的心思才打造了这书塾,可见谢家对此事重视程度以及张华音做事万般周全。
入书塾之人,须着统一的衫袍鞋靴,饮食起居所用之物一应皆是由书塾提供。
与平行时空学校避免攀比之风的缘由不同,谢澜此行乃是照顾诸学子的自尊,为免有人因生活窘迫、囊中羞涩,从而影响了上进之心力。
谢文惠时常会亲自去找学究和谢家本家的书童,询问他们生活上有无稀缺,并及时将所缺之物补上.
“这地方真好,要是姜容能来这儿上学就好了。”谢和雍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毛笔。她来的过早了,这会儿其他人恐怕还路上呢。不过很快,她就听见远处有人声传来,脚步越来越近。
谢和雍探头去瞧:咦,是熟人呢。
“舅舅,圻表姐。坤表妹也来了?”
张明音看见谢和雍时,还是不可避免地下意识作出了防备的姿态。
跟着他的李坤最是熟悉父亲,见他这副戒备的模样,她吓得往父亲身后靠了靠,躲开了谢和雍摸她脑袋而伸过来的手。
见此,李圻有些无奈,将妹妹往出拽了拽,“坤儿,这是宁表姐,先前给你带过好多小玩意儿呢,你忘记啦?还不给表姐见礼?”
这会儿,张明音也反应了过来,他僵硬地朝谢和雍笑了笑,随后也是捏着李坤的小手,叫她喊人。
“无妨的,别吓着表妹了。”谢和雍挠挠头,这总感觉她欺负人似的。
或许是被父亲的严厉吓到了,李坤有些怯生生的,声音还微微颤抖着,“坤儿见过宁表姐,表姐安好。”
“坤儿真乖。”谢和雍笑笑,想给她个什么小玩意儿,往怀里摸了摸,却只有一只镯子。
额.想起那是准备给姜容的,谢和雍又将它塞了回去。
想必李坤也不会喜欢,她就不给了。
最后,谢和雍总算是在袖里搜刮出一张十亩的田契。虽然做礼物是敷衍了些,但实在没别的了,就先送这个吧。
“这,我事先也没准备见面礼,还望舅舅和坤儿莫要怪罪”谢和雍将那张田契递过去,“等我寻个新鲜玩意,下次再给坤儿补上。”
张明音接过来一瞧,竟是十亩上等田地的地契,他眉头一蹙,嘴角却扯起笑容,“哎哟,宁儿出手可真大方。哪里有什么嫌弃的,实在实惠极了,我便不客气,替她收着了。坤儿,还不谢谢你表姐?”
“多谢宁表姐,表姐破费了。”李坤双手抱拳,很是乖巧。
李圻瞋怪了张明音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询问了一句,“宁表妹在此是为何?”
“祖母让我来读书。若我科考中榜,她便能同意姜容作我的夫郎了。”谢和雍也没避讳,反正在她眼里,姜容就是她的夫郎。
“如此,今后你或许与坤儿能做同窗呢。坤儿也是来考学的。”李圻说着。
张明音闻言却是目露诧异。他十分夸张地上下左右打量了谢和雍一番——没缺胳膊没少腿,面色红润,活动自如。
“张华音跟谢文惠不都挺精明的么,他们是如何生出你这般的女儿的?你没有挨一顿毒打吗?哦,不对,应该问,你说的那个姜氏,现下可还安好?”
“.”
李圻眼睛都瞪圆了,扯扯张明音的袖子,带着几分责怪意味,“父亲。”
怎么能这般失礼地同晚辈说话?
张明音瞧谢和雍傻眼的模样,不由地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希望你来日莫要后悔,这般为着所谓的情爱与父母对着来,将来下场好不到哪里去的!”笑过后,张明音说了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句。
可是他说完,却紧紧盯着谢和雍,等着她的反应。
“落子无悔。”谢和雍回望着他,像是答案、又像是疑问。
上一个作出这般叛逆举动的人,不正是张明音么?
“若是这一子落定,满盘皆输呢?”
“?!!!”
“父亲!时候不早了,莫要耽误了正事。”李圻实在是不敢再放任父亲说下去了。
父亲的性子平日里虽不算柔和,却也没有这般凌厉刻薄,只是,他一遇到华舅舅和他的家人,便总是不肯饶人,逮着谁都要攻击一番的。
今日是坤儿第一日入学,怎得又与宁表妹起了口角。再怎么说,自己和妹妹能在这儿读书,也是亏得宁表妹一家照拂的呀。父亲这样,让她如何面对宁表妹?
张明音顿了顿,将自己的情绪压了压,深深瞧了谢和雍一眼,拉着女儿走了。
他这一席话,像是个小锤,敲在谢和雍心里。
“姜容,世人皆用下棋来谈人生。可我倒是觉得,成婚这事儿就很像在下棋,两个人互相揣摩着对方的心思,亦步亦趋,各自却又走着自己的路,最后,一起下完一整盘棋,便是精彩了。”
姜容垂下眸子不去瞧她,竟是难得反驳起来,“博弈纵横之道,一向只论胜负成败,黑白阴阳,针锋相对,步步皆是城府,处处透着谋算,如何能以婚事作谈?”
“除却和棋,余下的结局定然输赢分明,这般计较得失过后,反而失了姻缘的精妙呢。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系皆由自身运道,尚且怨不得旁人。可谁又能在姻缘中做得到胜固欣然、败亦可喜呢?”
说完,姜容一怔,抬眸去瞧谢和雍的反应。
许是这阵子心中积压了太多情绪,又在妻子面前太过放松心神,他竟连这种不合宜的话都直说出来了,实在是忘形了。
谢和雍愣愣地盯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二人彼此对视许久,落到对方眼中的尽是慌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