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星河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回家,直接住在了工地上。
一进入五月中旬,就进入了雨季,小雨开始稀稀拉拉的下个没完。春风刮起的沙尘被小雨一淋,空气中就散发着土腥味。
这点小雨根本阻挡不住工人们赚钱的欲望,施工依然在进行。
二期的地下工程是伴着抽水机昼夜的轰鸣声进行的。一边抽水一边施工,真是遭罪啊。
胡星河每天都是一身泥水,回到办公室就把湿衣服脱下来,用火烤着,自己还要整理资料,召开会议,推进施工进度。
这天他回到办公室,正烤着衣服,门外就有人喊,“胡总,您电话。”
他光着膀子,穿着拖鞋走了出去,“喂,是我,小姨?什么事?”
听着胡星河的声音有些疲惫,龚莉关心的问,“星河,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就是工地上都是稀泥,走路都累得慌。您找我有事?”
“累了就多歇歇,别累坏了。我找你是有点事。”
“您说。”
“这不是你妹妹都六岁了么,我想让她俩上学,你姨父的意思就在东四上,离家也近。可我不想让她们在这儿。”
“哦,上学的事啊?是想上京大附小?”
“对,我是这个意思,我想着有你的关系不是能说得上话嘛。”
龚莉有点不好意思,“星河,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小姨这都快生了,也没法去跑关系,只得托你帮着办办了。”
“我先去打听一下,这也快开学了,还真得抓紧。”
“那就麻烦你了。”小姨的语气里尽是感激,他哪知道,龚莉为了两孩子上学的事,可是没少找人,人情搭了不少,事还没办成,她不是不想找胡星河帮忙,而是她知道胡星河太忙了,工地上的事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给她跑学校啊,要不是这时间太紧,马上要开学了,她还真不想麻烦胡星河。
“小姨你说啥呢,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去跑跑看,能成最好,要是没成,小姨可别埋怨我啊!”
“不能,你尽力就成了。”
放下电话,胡星河回屋换了身衣服,就冒雨开车去了学校。
办这事还得找老罗,谁让老头的关系广呢?
一进老罗的办公室,把老头吓了一跳。
“星河,你这是从哪来呀?”老罗看着蓬头垢面的胡星河吃惊的问。
“工地。”
“找我有事?”
“是这样,我两个妹妹要上学了,想读附小,您帮着办办呗?”
“你妹妹?”
“我小姨的孩子,我妹妹,双胞胎,今年六岁了。”
“你还想提前一年上学?呵呵,你可真看得起我。”老罗自嘲的笑笑。
“怎么,这事老师有难度?”胡星河有点不解,按理这对老罗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至于啊。
“你还不知道吧?我可能要动动了。”
“啊?动?往哪动?”
“还没定,不过有小道消息了。”
“哦,那我自己想办法吧,反正他们求我的事还多呢。”胡星河还真不知道老罗要换位置了,这个消息有点大,他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
“还你去办?你去忙工作吧,这些事还是我来,现在我不是还在位置上呢嘛。”
老罗拿起电话,和附小校长沟通起来。
胡星河趁这会儿工夫,赶紧烧水沏茶。
“行了,报名的时候拿着条子去。”
谷榩/span老罗在一张纸上刷刷几笔,签上名字,交给胡星河。
“老师,您喝茶。”
老罗接过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胡星河把纸条揣进兜里,也喝起茶来。
两人都相对无言。
京大科技公司是老罗和他的这帮学生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企业发展的蒸蒸日上,可以说挣了大钱了。就在这发展的关键时刻,竟然要把老罗调走,这是有人要来摘桃子了。
“老师,您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只能服从组织决定,毕竟企业是学校的,我只是个临时负责人,只要你们好好干,谁来当家都一样。”
“我看,尽快把外贸和星河电子的账款结清,省得到时候扯皮,让你在中间难做。”老罗喝了口茶,把自己的安排说了。
“谢谢老师。”胡星河低头喝着茶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房子事我也会尽快安排的,省得我走了你们连套房子都捞不着。”
胡星河此时难掩内心的失落,抬头对老罗说道:“老师,二期建完,我就申请停薪留职吧,听说海南不错,我想去看看。”
“哎,你这孩子,就在公司好好干,不能我走了你也走啊,那不是耽误你的前途嘛!”老罗还有点急了。
“老师,您别担心,我有分寸。”
这件事如果没有发生,胡星河还真不好轻易离开,如今老罗被调走了,自己离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胡星河赶回家去送批条,这才见到多日不见的家人。
晚上,小姨一家也来到了东四六条六十一号,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其乐融融。
胡星河办成了孩子上学的事,这让挺着大肚子的小姨笑的见眉不见眼了,“呵呵,还是星河能办事,太好了。”
“就是,以后有事就找他,别去外面搭人情。”老妈也乐呵呵的。老太太笑眯乐呵的喝着菜汤,也不说话,她很享受现在的时光。
李振祥和胡茂华相互碰了一杯,滋溜一口干了,“吃菜,吃菜。”两人今天觉得格外的亲热。
李一诺李一纯姐俩扒着饭,自顾自的聊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秘密。
李爷爷和李奶奶也来了,老两口也和姥姥一样,满眼都是孩子们。
胡星河当然不会把老罗要调动的事说出来,只是他心里有事,自然饭量也就见小。
“怎么了,星河,你也喝点?”
“我还得赶回工地,开车不喝了。”胡星河看着李振祥问道:“姨父,你的边贸咋样?”
“那还用说?对了,钱我可都投进去了,年底再说分钱的事,现在可没钱。”李振祥以为胡星河是说钱的事,赶紧先把他嘴堵上。
“钱,你年底兑现一部分就行,我有急用。”
“又有什么好生意?”李振祥的眼睛又瞪大了。
“嗨,现在时机不到,说了就泄密了。”胡星河把碗里的饭一扒,放下碗筷,就起身了。
“爸妈,姥姥,李爷爷,李奶奶,小姨姨父,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哎,你这就走啊?”老妈喊道。
“就是,住一晚上呗?”姥姥也急了。
“工地太忙,离不开人,我这就回去了。”
“哥哥,哥哥!”一诺一纯小姐俩一前一后的跑过来,抱住胡星河的腿不撒手。
“妹妹,哥哥要去工作了,不然就没饭吃了。”胡星河温柔的轻抚了下孩子的脸蛋。
“那好吧,哥哥小心点。”两孩子糯糯的声音能把硬汉融化。
黑暗的夜空飘洒着细雨,像是蒙上了一层湿润的雨雾。胡星河驾驶着汽车,在黑夜里穿行,一路向北,继续在泥泞的肖家河工地上摸爬滚打,可他心里已经知道,这将是他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段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