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洛阳城,烈阳似火。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五月代表着四季中的夏,代表着收获,代表着农人的汗水辛劳兑付劳动成果的时刻。
但在这,却不是!
炽热的阳光洒落在这巍峨的宫城之上,仿佛要把城墙宫殿熔化一般。
这里,是洛阳城,大晋帝都!是人间最至高无上的地方,最有权力,最为高贵,最为辉煌的地方。亦是世界的中心。
数日的烈阳曝晒,数月未曾降雨。
在这年轻的大晋帝国,有一场巨大的灾难,在悄然酝酿。
太极殿里,龙榻之上,身穿黑色龙袍的男人,看着案台之上的奏章,内心波动,面无表情,两鬓的白发不觉间又多了几根。
“下邳,广陵数日前大风不止,摧毁民屋,良田无数,数十万人无家可归。”
“冀州,幽州,两地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灾民以百万计,饿殍满地,尸横遍野。易子而食者不计其数!”
“兖州,豫州,徐州等州已大旱数日,若再不降雨,恐怕”
作为这个帝国的主人,朝臣的皇帝,万民的天子,面对这些天灾,一种无力感不禁涌上心头。
自己虽是开国帝王,可手上接过的是父祖两辈人打拼的基业。自从接过这诺大的家业开始,司马炎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略有疏忽,辜负了先辈。
“大晋王朝开国九年,虽蒸蒸日上,统一虽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那东吴仍盘踞江东,负隅顽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而此时天灾,国库空虚,若处理稍有不慎,便是一场巨大的危机!”
司马炎心中暗暗思索。不禁意间看到皇储司马衷,又是一阵心烦。
“冀幽二州之旱灾,下邳广陵之百姓安置,众卿可有应对之策?”
……
“禀陛下,臣以为,当大开国库,开仓赈济灾民!”
“车骑将军贾充,德高望重,办事干练,可堪此任!”
冯紞(dan三声)躬身道。
众臣听到冯紞此番说辞,不禁皆露出鄙夷之色。
司马炎听到冯紞的话,仍是面无表情,正色道:
“今因天灾,我大晋百姓流离失所,朕,身为天下之主,绝不会放弃我大晋每一个子民,国库必定开仓放粮!然,此次受灾人数甚巨,今夏新粮未收,国库之粮实乃有限,恐不能满足救灾所需,其中道理,尔等必然明白!众卿可还有良策?”
司马炎虽如此说,可他心里也明白,所谓救灾,粮草绝对是一等一的硬实力,救灾需要钱啊!什么良策都比不上真金白银!经济基础不够,说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奈何建国不久,国库实在负担不起救灾所要耗费的钱粮。
若是国库充盈,我岂会留你东吴到现在?
司马炎心中一阵叹息,随后目光扫了一眼殿下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华贵,站在群臣之首,不是司马衷?还能是谁!
“太子,你可是身体不适?”
只见那少年额头汗珠滴落,脸颊发红,双腿不由的抽搐。
司马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太子司马衷。眼中的神色复杂了起来。
当初自己与妻子杨氏诞下嫡长子司马轨,自己第一次感受到当父亲的喜悦,奈何天不眷恋,嫡长子早夭,而后才有了自己的嫡次子司马衷,妻子杨氏因为长子早夭的缘故,对这个二儿子格外疼爱,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这个儿子也顺利以嫡子的身份被立为太子。
可是,似乎这个儿子有些与众不同,说话不利索,学业也一塌糊涂,心智,才学与正常人相比似乎都低了那么几分。
若自己百年之后,这诺大的帝国交予此子之手,怕不是要天下大乱!
司马炎不止一次有废立太子的想法,而今这个想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想到这儿,司马炎不禁微微摇头。
嫡长。意味着正统!意味着继承权!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套传承千年的君位传承制度,即使自己贵为天子,也不能轻易更改。
若是自己违背了嫡长子继承制,那后世之君会不会效仿?
司马家后人,又会不会因为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明争暗夺,手刃血亲?
霎时,司马炎又想到的自己的爱妻杨氏。
杨氏枕着他的膝盖,哭着和他说:
“安世,衷儿年幼,并非天资愚钝,他是你我嫡子,他日名师教导,定是合格储君!你万万不可废黜了他!臣妾叔父的女儿杨芷,德色皆备。我死之后可立为皇后,来监护太子!”(及后有疾,见帝素幸胡夫人,恐后立之,虑太子不安。临终,枕帝膝曰:“叔父骏女男胤有德色,愿陛下以备六宫。”因悲泣,帝流涕许之。”摘自《晋书》)
说完这些话,自己的爱妻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司马炎眸中微微有些发酸。
发妻杨氏,陪自己一路走来,分量无人可比。可叹天不遂人愿,一年前因病弃自己而去。
……
“儿臣……并无不适!”
司马衷定眼望向四周,身体不受控制般回复了这几个字。
“这是哪?这具少年的身体是司马衷?我明明现在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为何却无法控制他的言行?”
张三,一个一千七百多年后的灵魂,阴差阳错,出现在了司马衷的身体里。
“太子,眼下灾民甚巨,流离失所者数百万计,百姓无粮果腹,依你看,该当如何?”
司马炎随口抛出这个问题。
司马炎当然没有指望自己这个儿子能有什么对策,这么问只不过是想提升一下这个太子的朝堂参与感。他太希望自己的痴儿太子能够进步了!即使司马衷和冯紞说出一样的说辞,朝臣也会礼貌性的夸你一句“太子贤明!”
司马衷苦思冥想一番,身体依旧不受张三控制。
张三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的时候。
司马衷向前一步,微微躬身。
“百姓无粟米充饥!”
“何不食肉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