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孩到底认准了什么,把手里的玩具藏在身后,就是没打算给眼前的大人。
苏叔叔对他们那么好,给了玩具还给糖葫芦,当然得按着苏叔叔的要求办事,他们人虽然小了点,但是办事还是很牢靠的呢!
“呐,米糕吃不吃?”杜厦掏出几块点心,像是大灰狼骗着小白兔般道:“只要给我看看你们手中的玩具,这些都是你们的哦。”
小孩们下意识吞咽口水。
然后挺着胸脯……接受了。
他们人是小了点,所以嘴馋也是正常的嘛。
“只能给你看看,苏叔叔交代过,得让眼睛和我们不同的人玩。”打头的小孩子将玩具递过去,跟着接过他手里的米糕,和其他小伙伴们分食。
“眼睛不同?外商?”杜厦小声嘀咕着,“这外商也不一定就是外国人。”
嘀咕完就开始打量手中的玩具。
制造工艺还行,算不上极有特色的类型。
这种机器人或者小士兵的造型哪怕不多见,但在市面上也能找到。
不过,玩法倒是蛮新颖。
之前看到孩子们玩过,杜厦也知道要扭动机器人身侧的发条。
发条大概能扭动两圈,扭到极致后,机器人的双手便上下挥动,正好打在了挂在腰间的鼓上。
杜厦眼睛一亮。
这玩具倒有点意思。
“叔叔,可以了吗?”小孩问着,正好旁边来了几个蓝眼睛的人,他们还得去完成任务呢。
杜厦不舍得将玩具还回去,他几乎能估算出这款玩具的价值,如果能成为销售的一方,趁着新颖又好玩的名头绝对能大赚一笔。
“不用找别人,你带我去见你说的苏叔叔。”杜厦在说话的时候有意拦住几个小孩,避免被其他同行发现。
他能估算出玩具的价值,真要被同行的那几个瞧见,照样也能。
独家销售和几个同行铺广市面的盈利,这之间的差别可不少。
“可你的眼睛不对!”小孩认准了眼睛,不管对面的大人怎么说,就是不愿意将人带过去。
哪怕用零食的诱惑也不行。
他们小,馋嘴一次就够了,怎么能上第二次当呢?!
再说了,苏叔叔说过如果他们办事办得好,手里的玩具能送给他们不说,还能格外再搭送几款不同的玩具。
岂是一点零食就能比得上?
杜厦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找一位国外的友人同行。
当然,这位国外友人可不是做玩具生意。
小孩子看到蓝眼睛的大人,啥话都不用说,直接带路。
一边朝前带路,还一边催催着,“快点快点,就在前面。”
展销会不小,连着拐了几个圈才走到极为偏僻的摊位上,杜厦总算明白为什么参加了展销会几天,都没让他碰到这些玩具。
敢情是人家太偏僻,根本就没往这边走过。
只不过,到了摊位上并没有看到玩具的影子。
“同志,你旁边的摊子是卖玩具的吗?”杜厦问着隔壁的摊位。
那位同志点着头,带着羡慕地道:“是啊,人家花钱买了好位置的摊位,已经搬过去了。”
“那你知道是哪号摊位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杜厦有些着急,这里找不到人,那他去哪里找?
总不能把整个展销会再逛一遍吧?
这样不是不可以,但他担心太过费时,等他找到摊位的时候已经被其他人抢先订了货。
也不知道这家玩具厂的库存量大不大。
“叔叔不用急,苏叔叔和我们约定好,中午的时候在门口花坛见。”小孩见这位叔叔急的额头冒汗,他伸出手牵着叔叔,将人往外面带,“快到时间了,咱们去门口花坛等苏叔叔吧。”
杜厦怎么会不同意?当下就跟着去了。
走的时候还觉得这些孩子真是他的福星,下定决心等完事后给他们买点零食!
一行人去了门口花坛,果然等了一会儿就等来了苏霖。
苏霖其实有想过,自己钓鱼这招或许能钓上一条大鱼。
但他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而且上钩的还是一个华侨。
见到人后,杜厦轻松许多,聊着聊着就忍不住打趣着,“你可不知道,就因为我这双眼睛,费了多少功夫才让孩子们带我去摊位。”
“值得,不是吗?”苏霖回应。
杜厦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可不就是值得么。
尤其是当他来到玩具厂的摊位时,感觉更值了。
除了敲锣敲鼓的玩具之外,还有其他的几样,虽然没头前那个吸引人,但同样也特别新颖。
“我先自我介绍下,我是来自于马来的华侨,主要经营的就是各类玩具,如果我想从你们这里拿下一批货,最低价钱是多少?”
苏霖并没有参与谈价的事,直接将位置让给了专业人员。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两方签订了合同,清空了厂里一半的库存。
等生意谈拢送走杜厦,副厂长几人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成交出口的生意,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出口单和国内销售的单价是不同的,在他们来展销会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一个价格,这个价格要比国内销售的高不少,甚至比供销社的零售价还要高一些。
对于这么高的定价,他们一开始是没信心的。
就算知道出口的单价要比国内高上不少,但他们心里就担心这个价格卖不出去。
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两手的打算。
如果真的有外商对这批玩具感兴趣,在价格谈不拢的情况下,为了将仓库的那批货源销售出去,也不是不能再降低价格。
可谁知道,这才第一天呢,就销售出一笔大单子。
哪怕之后还有外商对这批玩具感兴趣,他们也不会轻易把价格降下去。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库存积压的压力。
如果接下来的生意价钱谈不下去,他们也不用全部贱卖,大不了等过一段时间,把厂里的几条销售渠道走通,剩下的库存也能卖出去。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连着来了四五单生意。
有出口单,也有其他城市的小单。
大大小小加在一块,厂子里的库存全售空不说,还被预定了不少订单,生产线又开始忙碌起来。
“就这么解决了?”
看着几笔订单条以及入账的单子,副厂长此时脸上带着些茫然,就这么解决了厂里的困难?
这未免太容易了吧?
“真解决了!”一名组长欢喜道,“仓库里的货已经被拉走几批,下午还有两车货要走,你知道更痛快的是什么吗?”
“什么?”
“原先合作的供销社找来了。”说着就够解气,“他们还想着和我们合作,说什么只要玩具一到就马上给钱,绝对不会再把玩具退回来,啧,现在可是他们求着我们要货了。”
副厂长沉着面色,这件事他也知道。
在货车从厂里一辆又一辆拉出货物后,有家供销社也和他联系过,并告诉他为什么在先前不接受他们的货。
因为邻镇的一家乐乐玩具厂。
两家玩具厂一直都是竞争的状态,原先因为没有苏霖的那些玩具,两家厂子一直打个平手,各自拥有销售线,井水不犯河水。
可自从手柄式直升飞机和竹蜻蜓上市后,其他类型的玩具瞬间陷入低迷状态,乐乐玩具厂为此专门找人弄清楚手柄式玩具的结构,在这段时间大批量的生产。
同时,乐乐玩具厂也得知他们厂子又弄出新玩具,为了不妨碍乐乐玩具厂手柄式玩具的销售情况,所以就联系供销社给他们施压,想着拖延一段时间把乐乐玩具厂的货出完。
虽然那人没说,但副厂长其实也能猜出乐乐玩具厂的其他打算。
出货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惦记上他们厂子的新玩具,压个两三个月,乐乐玩具厂就能摸清新玩具的结构,和他们同一个时间在市面上铺广。
“不管他们,我们现在主要的货源还是要供着展销会上接到的单子,供销社那边先违约,就算我们不供着他们货他们也无话可说。”
副厂长说的很有底气。
不过也是,玩具厂的货源供不应求,可不是原先卖不出去的苦逼样了。
将所有的单子整理好,副厂长打算去医院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刘。
顺便还得好好夸夸苏霖。
要不是因为他的提议,这会工厂还不知道怎么发愁呢。
订单的事情解决,生产线那边开始忙碌起来。
刘文发从医院回来之后,连着几天的讨论和考察,最后决定再拉一条生产线回来。
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发现,销售的渠道不仅仅是供销社那边,他们完全可以借着展销会把他们厂的玩具铺广的更广。
除了海外之外,还有其他的城市。
虽然这样一来操作会麻烦一点,以及会增加运输上的成本,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是真正体验到一个玩具的稀罕。
只要这个玩具好,他们就完全不用发愁怎么去卖。
只要把这个玩具摆在适当的位置,就有无数人捧着钱来买。
在这个时候他们又一次的了解到研发部的重要性。
所以在扩张生产线的同时,厂里也打算增加研发部的成员。
也就是说,玩具厂又要招工了。
这一次,苏霖稍稍用了他的人脉,打算把家里人塞进玩具厂。
他对玩具厂尽心尽力,如果这样还不能为家里人谋得一些好处,那真的是白待了。
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当苏霖打点关系的时候,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又不是把人塞进来了白拿工资不干活,反正工厂是要招人,那为什么不能拿出几个岗位去笼络厂子里的重要人才?
比如说苏霖。
那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了,不管是刘厂长还是副厂长又或者是其他的干部,他们对苏霖那是打心底里佩服,恨不得把人一辈子都留在玩具厂。
也正是这个原因,苏家大哥很顺利的进入了玩具厂,当了生产线的正式工。
同时,苏霖的二姐夫也从一名临时工转正为正式工。
这可是苏家大喜事之一。
另外一件大喜事就是苏家添丁了。
苏家大嫂前头生了一个小姑娘,没过几日苏家二姐生了个胖小子,像是凑热闹一样,两个孩子的出生日没差几日,弄得家里养的大母鸡都不够分,最后还是从乡亲们那里换了几只。
因为添丁的事家里热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又开始安静下来。
因为马上就到了苏荷高考的日子。
随着高考的日子越近,苏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开始紧张,倒是苏荷本人显得格外淡定,在高考的前夕还带着侄子去市里玩了一趟。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以前你们考试的时候我也没这么紧张过。”李燕望着门外,明知道苏荷这段时间回不来,她总喜欢望一望。
手落在胸腔,紧张到心跳加速。
“之前苏霖让你跟着去照顾,你又不去。”苏大国也紧张,早知道就不听媳妇的话,跟着去照顾苏荷,也省得在家一直静不下心。
“我那不是为了省钱嘛。”李燕白了他一眼,“咱们市里没人,只能去住招待所,一晚上那么贵怎么住得起。”
说归说,要是让她再选一次的话,她宁愿花钱住招待所。
“考试只有两三天,三妹明天就能回来了。”苏大嫂抱着女儿在哄,她觉得女儿才是最有福气的那个。
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上不少,以前小熙出生的时候,家里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给孩子补充营养了,连奶水都没喝上几个月,全靠米汤充饥。
不像现在,为了能让女儿喝饱奶水,家里准备了不少东西给她补营养,等小女儿长大点,也能顿顿吃肉,每天一个水煮蛋。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
要是小姑子考上大学,她家小女儿的姑姑可就是大学生呢,小叔叔也特别有本事,在玩具厂当了小组长,听说下面管着的人更多了。
“希望囡囡以后和她小姑姑一样聪明,也当个大学生。”
“瞧着她的面相就是个聪明的,只要她愿意读就供她考大学!”李燕将孙女抱过来,小家伙还在睡觉,小嘴一抿一抿,也不知道是不是梦里馋了。
“让我抱抱。”苏大国凑了过来,也想上手抱抱。
李燕一躲,轻声道:“闪一边去。”
“……”苏大国看的眼馋,但也知道没法从媳妇手里抢过来了。
或许是有了小孙女的慰藉,等待的时间总算没有那么难熬。
第二天的傍晚把苏荷给盼回来。
“这几天真是辛苦了,瞧你好像都瘦了两圈。”
“这水都已经烧好,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睡一觉?”
“先吃饭,吃饱了再睡。”
一群人围着苏荷,有的帮着拿东西、有的关怀了几声,却没有一个人敢直接问她考得怎么样。
虽然他们对苏荷很有信心,但多少还是有些慌就怕把人给打击到。
而且考试都已经考完,真要是出了意外没考好那说什么也都白说,倒不如让苏荷好好休息休息。
这才出去两三天,人真的都瘦了一圈,瞧着神情都带着些疲倦,显然是真的累到了。
苏大嫂把饭热好端上来,“先吃饭吧。”
“谢谢大嫂。”苏荷坐下吃饭,她笑着说:“我还真有点饿,出门在外确实不比在家,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
苏霖开口:“那你得多珍惜这段时间,等以后去上大学就没在家这么舒服了。”
“你这一说我都有些慌了。”
“三丫头。”李燕凑了过来,“听你这话的意思,高考没问题?”
苏荷点了点头,宽慰着家里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问题,要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再尝试一年。”
“对对,就要有这个心态。”苏大国附和着,“你还年轻,再尝试一年也不是不行。”
“说什么呢?”李燕推了自家男人一把,“今年肯定就行。”
正说着话时,胖婶子来串门,先是和李燕拉扯了几句,紧跟着她问道:“苏荷,正好我有点事想问问你,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陈之杰?”
苏荷摇着头:“考试的学校是随机分配,大队里很多人和我考试的学校不是一个地方,我还真没见过他。”
“哎哟,他不会是跑了吧?”胖婶子拍着大腿说。
她是一直都不喜欢潘晓蓉,也正是因为不喜欢所以经常盯着他们一家人,要是看到潘晓蓉两口子闹起来,她开心的恨不得吃上两大碗饭。
而这一次,眼瞅着去高考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偏偏就是没看到陈之杰。
“潘晓蓉在村口等了大半天,回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回来的,显然是没等到陈之杰。”胖婶子把她了解的事说了出来,难得的带了一点点同情的心,“要是陈之杰真的不回来,那潘晓蓉怎么办?就不该找个外乡人嫁了,真跑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不至于真不回来了吧?或许是有什么事儿在路上耽误了?”李燕说着。
她也不喜欢潘晓蓉,尤其是人家还嫌弃过自家的小儿子,当妈的人又怎么可能高兴?
只不过到底都是一个大队的,她也是看着潘晓蓉长大,不至于十分同情可怜她,但也觉得唏嘘。
“这也不是个例,咱们隔壁大队不就跑了两个吗?其中一个连孩子都有了,结果还不是抛妻弃子独自回城。”胖婶子说着的时候就忍不住骂了两句。
这些人的心都是黑的。
潘晓蓉也是识人不清,不然就算当初没选择苏霖,以她的样貌和才情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结果挑来挑去,挑中了陈之杰这个人渣,弄得她现在都不好意思和潘晓蓉对着来。
……
高考之后,除了陈之杰之外所有人都回来了。
潘晓蓉在村口等了整整两天,又询问了同行的人,确定陈之杰参加完高考,等要回来的时候却找了个理由,之后就消失了。
消失能去哪里?
等待的这两天,潘晓蓉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她没法接受这个答案。
陈之杰居然把她抛弃了。
在明知道她已经怀了孩子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就走了。
潘晓蓉双手捂着肚子,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现在并不觉得难受,有的是满腔的恨意,在高考的前几天,为了能让陈之杰稍微轻松一下,她便将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他。
本想着对方一定会特别高兴,可回想当时的场景,陈之杰在知道消息后,是愣神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时她还以为是陈之杰太高兴了。
现在想想,对方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不管是孩子还是她,对于陈之杰来说就是累赘,想要极力摆脱的累赘。
“晓蓉,你家陈之杰还没回来?”
经过的村民看着她的神情,好奇道:“难不成真是跑了?你也别太担心,实在不行就去大队长那,看能不能把人再叫回来。”
“都有了跑的心思,就算叫回来有什么用……不过,也许是在哪里耽搁了,说不准过两天就回来了。”旁边的人本来想说陈之杰靠不住,但看着潘晓蓉面上扭曲的神色,嘴边的话立马变了样,“都这么晚,你还是回去等吧。”
潘晓蓉压下心里的恨,努力让自己扬起嘴角,“我不是等他,只不过是出来散散心罢了,之前之杰跟我说过,他在市里有个朋友,打算在外面多待几天再回来,可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这样啊?我说呢,陈之杰肯定不会抛弃你。”
“能回来就好,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等他考上大学好日子就来了。”
不管信不信,好话还是得说一说。
潘晓蓉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刚刚转身,扬起的嘴角立马垮了下来。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也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其他人眼里的笑话。
可有些事,并不是她不允许就不会发生。
连着过了几天,陈之杰仍旧没有现身,哪怕潘晓蓉逢人就说陈之杰是去见了朋友,其实大伙心里都明清,只不过没有直接戳穿。
直到有一天,潘婆子神色慌乱的冲进大队长家,“大队长不好了,我家晓蓉不见了。”
大吼的声音把苏大队长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平缓下心跳,他才问道:“怎么会不见?是不是去草堆那边干活还没回来?”
“不是,那丫头留下一封信,人追着陈之杰进京了。”潘婆子将手里拽着的信递过去,“你看啊,就是这封信。”
苏大队长把信拆开一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她胆子怎么这么大?独身一人居然敢进京,她就没想过进了京人生地不熟?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还怎么找人?”
“你少说两句。”高晴拍了自家男人一把。
这话很实在,但没见潘婆子担心的都快哭出来了吗?虽然潘家重男轻女,但好歹是自己女儿,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晓蓉应该知道陈之杰老家的住址吧?她向来聪明,肯定能找到人。”
“可她怀了孩子啊。”潘婆子急得要死,“都四个月了,挺着个肚子进京,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她怀孕了?”
“陈之杰知不知道?”
潘婆子恨恨点头。
高晴倒吸一口气,“陈之杰这人也太狠心了吧?孩子都不要了?”
苏大队长铁青着脸,他想了想道:“潘晓蓉的事我没办法,这个时候怕是人都上了火车,想拦也拦不住,至于去首都找人更不现实,先不说谁去、谁来承担去的花费……”
“那就没其他法子了?”潘婆子觉得心都凉了。
高晴瞟了她一眼,“要不让你家儿子去首都找找?怎么说你们两家都算是亲家,他过去还能给晓蓉撑撑腰。”
“……那、那不行。”潘婆子眼神有些躲闪,“他哪来的时间去首都。”
不是不行,而是舍不得花钱,也舍不得儿子大老远的去受罪。
潘婆子的打算,高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自己舍不得花钱也舍不得儿子大老远跑一趟,难不成还得队里帮着出钱、帮着出人?
没这个道理。
“连你们家都不愿意出人,你觉得谁愿意跑到首都为你女儿出气?”苏大队长很直接,“去找人是不可能,但如果你们想,我可以帮着把陈之杰强制性叫回来,不过这样一来,他身上肯定会留有污点,哪怕读完大学,也不一定有单位愿意接受他。”
现在下乡的制度是松了不少,很多大队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真的去追究,还是能将人逼回来。
“那不行!”潘婆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他要是没工作,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她是不喜欢陈之杰,要是能从头再来的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会阻止女儿嫁给陈之杰。
可问题是不能重来。
潘晓蓉已经嫁人,肚子里也揣着陈之杰的孩子,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要真的把陈之杰的前途毁掉,那他们还怎么沾陈之杰的光?潘晓蓉结婚之前承诺的那些好处又谁来给?
所以哪怕再不喜欢,她还是希望陈之杰能考上大学,然后再找一份好的工作,只有越来越好才能拉扯潘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现在是什么打算?”苏大队长冷冷的看着前方人,其实他心里明白潘婆子不是来寻求帮助,无非是想借着大队给陈之杰家的人施压。
这种事以前发生的也不少。
身为娘家村子给出嫁的姑娘们撑撑腰,不是什么稀罕的大事。
可潘家这种情况不同。
陈之杰的老家在首都,他们大队总不能大老远的跑去首都给潘晓蓉撑腰吧?
这也是远嫁的不好,当初他家闺女想嫁给马知青的时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犹豫过。
可拗不过闺女想嫁,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就应该拦着。
不过同时看着潘晓蓉这种情况,苏大队长又觉得自家闺女和马知青断的干净也好。
省得这么纠缠去纠缠来,最后浪费的还是自己孩子的青春。
潘婆子在苏大队长的问话下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掩着面离开。
也是从这之后,整整十年的时间没有潘晓蓉的消息。
一开始还有人关心几句,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再加上他们这片地发展的越来越好,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在意过这个人,只不过偶尔的时候会提上几句。
在提起潘晓蓉的时候,难免会将苏霖给带上。
毕竟在最开始,这两人还有着亲密的来往呢,要是潘晓蓉当初选择的是苏霖,那她岂不就是玩具厂主干的媳妇了?
现在的玩具厂可比十年之前要来的大的多。
光厂房就已经扩展了三四倍,原先的老办公楼在五年之前就推翻重盖,建起了六层的小高楼。
厂子的员工也比原先多的多,还在海运附近建立了分部,方便出口贸易的运输。
要在他们省内,谁不知道玩具厂?
本来只是镇上最大的工厂,现在成了整个省内最大的工厂。
尤其是现在正是下岗潮,好多工厂支撑不住倒闭,而玩具厂恰恰相反,效益好的不行,出口、国内的订单接都接不完,现在签订的销售合同,还得排到三个月之后才能拿到货,生产线上生产的玩具全都是预订单。
足以可见生意有多爆火。
就连省外很多都听说过玩具厂的名声。
倒不是因为他们广告打的有多大,而是因为厂里生产的玩具有多吸引人。
从最开始的手柄式直升飞机,到前段时间新出的手柄式游戏机,十年来一共出了有三十二种不同的玩具,每一种拿出来都能称之为经典。
听说玩具厂现在还在研发一款教育式玩具。
在玩耍的同时还能学习。
当消息传出来后,绝大部分的人都不太懂玩耍的同时怎么学习?
不过,这家玩具厂生产出的玩具是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所以让他们更加的期待了。
为此某家杂志社还专门弄出了一个访谈,想对玩具厂进行一个详细的采访。
尤其现在还是下岗潮,需要一个工厂给民众建立信心,让民众知道下海经商并不是唯一的一条路,只要有能力,也能将工厂经营的越来越好。
在采访前,莫记者对玩具厂做了一个简单的调查,她原先的打算是采访玩具厂的厂长刘文发。
刘文发担任厂长二十一年,期间厂子不是没有遇到过难关,全都有惊无险的渡过,一直顺利发展到现在。
单从这点来看,刘厂长有能力有魄力,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
可在调查后,莫记者不由自主的将心思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苏霖——研发部经理。
这人很年轻,到现在不过三十岁出头,从入职就担任研发部主管一职,十年过去仍旧是主管着研发部。
莫记者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人,是因为她发现每次玩具厂出现危机,在处理中都会有他的存在。
再有一点,从这位苏经理入职后到现在,玩具厂所销售的玩具全是经典中的经典。
口碑已经远超其他玩具厂,遥遥领先。
那这些玩具的出现,是不是因为这位苏经理?
莫记者查得越深入越对这人感兴趣。
只可惜上面只给了她一个专栏,选择的人物已经定下,就是刘文发厂长。
有些遗憾,但也没办法。只是在隔天与刘厂长进行采访时,莫记者忍不住问起了苏经理的事。
“苏经理?你是说苏霖吧。”对面的刘文发笑了笑,相比起十年前他看起来更加老态,不过现在的精气神瞧着要好一点,“咱们玩具厂要是没有他的话,就没现在的玩具厂了。”
“真的?”莫记者更好奇了。
刘文发回忆着,“十年前有个重大诈骗案,当时诈骗团伙最先盯上的就是我们玩具厂,那个时候厂子的效益不好,有意做出改革新进一条录音机的生产线……”
莫记者听得入神,笔下都忘了记录。
“……再有一次,其他玩具厂联合供销社对我们厂进行施压,也是苏经理给了一个提议,提议我们将内售的方式扩展到出口销售。”刘文发说了很多很多,这十年来并不是完全的顺风顺水,就是去年,也有人想要吞并玩具厂。
可是,玩具厂偏偏迈过这些坎,一路走到现在。
等将这些全都说了一遍,时间已经过了有四十分钟,到最后,刘文发反问:“听了这么多,你知道他最出色的是哪一点吗?”
莫记者被问的突然,她想了一会才开口:“是因为他有解决困难的能力?”
刘文发摇了摇头,轻笑着:“不对。”
莫记者也觉得不太对,如果苏经理真的这么有能力,总不能十年来一直待在研发部吧?
在调查的过程中,虽然刘厂长一直在位,其他重要的职位也是有过变动,苏经理哪怕年轻,但只要能力足够,没道理不能担任那些职位。
莫记者突然想起玩具厂生产出的玩具,每一样拿出来都是经典,都是超越其他玩具厂的存在。
“是因为那些玩具吗?”
刘文发笑着点头,“没错,这就是他最大的能力以及底气,苏霖曾经说过,不管厂子里遇到什么难关,我们手中的玩具就是通关的钥匙。”
这段话,被记录在专栏访谈上。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苏霖这个名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潘晓蓉是从报纸上看到苏霖的名字。
本来只是想看看家乡的消息,却怎么都没想到,苏霖会出现在这份报纸上。
居然……这么厉害了吗?
和苏霖的成就相比,她现在连回乡的勇气都没。
“妈妈,爸爸又在喝酒。”小女孩扯着潘晓蓉的衣服,一张小脸带着嫌弃,“他喝酒了又得骂我,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
潘晓蓉回过神,垂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回想这十年的日子,满腔都是苦涩的味道。
她又一次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跟着来首都找人就好。
不至于陪着陈之杰浪费了这么久的日子,她现在已经不再年轻,就算想回头都感觉困难。
“妈妈?”
潘晓蓉冷漠的看了看她,没理会她的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
陈家确实是在大城市,还是在首都。
这和她想象中当城里人一个样。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陈家人口多还特穷。
几个兄弟之间关系很差,陈之杰又偏偏是陈家父母最不喜欢的那个,不然当初下乡的也不会是他。
十几口人住在一套小小的房间里。
夜里翻个身整个屋子都能听到,完全没有一点隐私感,再加上谁都不是个勤快的,屋子里又闷又臭,一到夏天那味道比村子里的猪圈还不如。
一开始踏进陈家的门,想着要让公公婆婆对她有个好印象,还专门勤快了一段时间,把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结果陈家人反而把她当做个保姆,还觉得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在之后她也学聪明了,臭着就臭着,反正她不可能一个人伺候十几个人。
生活环境艰难,吃穿更不用说。
这些也就算了,如果陈之杰是个有前途的,她也不是不能忍下这些。
可结果呢?
第一次高考,村里八个人参考六个人考上。
陈之杰就是那两个没考中的其一。
接下来的十年他就像是和高考死磕上了,一年比一年的成绩差,却仍旧没放弃这份奢望,家里什么事也不管,她和孩子被欺负也不当回事,让他放弃高考去找份工作,还嚷嚷着她看轻了他。
说什么时间得花在学习上,这样才有可能考上。
可如果真认真学习了,成绩会倒退那么多?还不是把时间都花费在喝酒上了,就连考试的前天晚上还喝得醉醺醺。
从一开始埋怨到现在的麻木,潘晓蓉是真的看不清未来了。
日子过得这么艰难,把本来的好日子糟蹋成这样,她是真的没脸回乡,恨不得所有人都忘记有她这么一个人。
一边回想这十年的日子,一边牵着女儿回到家。
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潘晓蓉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想着,这人怎么就不醉死算了?
……
“你小子厉害,还登上报纸了。”苏荷一身干练装扮,手里扬着那份报纸,“不过我也不惊奇,总觉得以后你的成就会更大。”
“三姐,这么看重我?”苏霖似做惊讶,“那你说说,是我厉害还是我三姐夫厉害?”
苏荷哪有看不出他的打趣,面孔上难得露出一份娇羞,“我和他商量好了,婚事不大办,就请两家人过来聚一聚。”
“这事你和爸妈说吧,不管怎么举办,知道你要定下来他们肯定都会高兴。”苏霖说着。
十年前,三姐考中首都大学,读完大学又读研,两年前才从首都回来。
一开始的时候,爸妈是特着急三姐的终身大事,帮着介绍了不少相亲对象,谁成想三姐在工作单位上遇到合适的人,两人近期打算把婚事定下来。
“对了,你等会儿有空吗?我想去试试婚礼时穿得礼服。”苏荷问着。
“必须有空。”苏霖点着头。
两姐弟一边聊着一边往服装店而去。
正走时,苏荷突然停了下来,视线落在前方母子身上。
苏霖望去,突然觉得这位年轻的母亲看着有些眼熟,可细想想又记不起她是谁,“三姐,熟人吗?”
话音刚刚落下,前方的母亲扯着儿子的手就走,那离开的背影就像是在逃跑一样。
“认识,不过她不想见到我罢了。”苏荷淡淡道。
苏霖拧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总算想起对方是谁。
十年前他在三姐单位大门等她,正好碰到有一个女人来找三姐,两人之间还起过争执,好像是同学来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争执的原因是李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