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苍部地处北境的核心区域,和人族互通后学习人族的筑城之术,用了十五年时间打造了一座石头砌起四面城墙的都城——擎苍城。
擎苍城城墙仅高四丈余,远比大月朝的一些小城的城墙都要矮,却极为坚固,却是北境第一座可以称之为城的聚居地。
虽然有了石头垒起来的城墙作为防护,但擎苍部的蛮民们依然和所有北境的蛮民一样,依然居住在帐篷里,这是他们万千年来所形成的居住习惯,虽然现在有了不少掌握了建造砖石房屋的工匠,但蛮民们并没有对这种由人族传来的房屋有多大的好感,依然沿袭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
擎苍若离现在居住的地方就是一处王帐旁的帐篷,她不愿住在她阿爸、蛮族大君的王帐里,在哪里她觉得很压抑。
她的母亲阿依斐每次来看她都不得不走上几里路,为此还不少被大君责骂她们母女俩的任性。
“你阿爸喊你回家吃饭。”阿依斐边收拾着擎苍若离散乱在床上的衣物边说道,对这个女儿她只有无尽的宠爱,从小到大这个狼族公主从来就不会照顾自己,只一心专研杀人术。
作为寻一个小氏族出身的寻常姑娘,阿依斐做起这些事情做起来依然得心应手,虽然现在贵为狼王的女人,擎苍部的阏氏,但阿依斐时常会亲自动手做些家务,只因为从小到大做惯了。
能不使唤奴隶仆从的细小事务,一般阿依斐都会自己就给做了。
十九年前的某日,当时如日中天的狼王擎苍北望在平阳部的海子边遇见了美丽的少女阿依斐,从此以后她就成为了人人称羡的狼王的女人。
虽不是大阏氏,但阿依斐已经很满足了。
只从有了女儿擎苍若离,她就觉得人生是无比的幸福,有一个爱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再送给了她一个兼具美貌与智慧的女儿,她已不敢祈求蛮神苍涿再赐予更多,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那个地方还是家吗?”擎苍若离语气有些冷。
仅仅是离开一年多的时间,那个叫做家的地方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又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
阿依斐把女儿散乱的衣物收拾好,把床上的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走到擎苍若离身边,伸手摸了摸这张美丽而又充满野性的俏脸,佯装发怒:“可莫要说这些糊涂话,被你阿爸听见了不好,他对你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是知道的,快别胡思乱想了,跟阿娘回去吧!”
擎苍若离木然地点了点头,跟着阿依斐出了帐篷。
门外的奴隶和仆从们撑起了大伞,为阏氏和公主遮挡着纷飞的大雪,骨也走出了他的帐篷,紧紧地跟在擎苍若离身后。
擎苍若离回身瞧了瞧骨那浑身伤痕却依然一幅龙精虎猛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其实可以好好休息养养伤的,我只是回去陪我阿爸吃个饭,没有什么危险。”
骨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不语。
擎苍若离叹息一声,不再劝阻,和她的阿娘阿依斐一道向着数里外的王帐行去。
纷飞的大雪中,擎苍城内的数万顶帐篷皆被染了白头,一座连着一座,的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煞是好看。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王帐边上,阿依斐看了一眼擎苍若离,递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而后回了自己的帐篷。
今晚是狼王和狼崽子们一起用餐,女人们没有得到狼王授意的话是不允许出现在餐桌上的。
擎苍若离掀开王帐的帘走近了帐篷内,跟在她身后的骨却被门口处的护卫拦了下来:“没有大君的允许,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擎苍若离的眉头皱了起来,朝着巨大的王帐内一个端坐在餐桌主位上充满威仪的高大男人说道:“骨若是不能进来一起用餐,我也不吃了。”
“放他进来。”高大威仪的男人朗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是,大君。”护卫门拿开了拦在骨身前的长枪,骨抖了抖身上飘落的雪花,脸色平静地走了进去。
长条状的餐桌很长很大,足可容纳三五十人就座,此时除却端坐主位的擎苍北望之外,就只有三个人坐在他的左右两旁。
那是擎苍部的三位皇子,擎苍若离的三个兄长,此时三人看着擎苍若离脸上皆挂着微笑。
只是不管怎么看擎苍若离都觉得这样的笑容很假,很恶心。
她在空着的那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骨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紧挨着帐篷的边缘。
紧挨着擎苍若离的是她的二哥——二皇子那答罕,狼王另一个妻子生的儿子。那答罕年近三十,身材及长相均与擎苍北望年轻时很像,有一种说不出的霸气与凌厉。
而在擎苍若离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大哥赛穷奇、三哥铁由扎,大皇子和三皇子为大阏氏一母所生的亲兄弟,相貌随大阏氏,在一众狼崽子中算是顶好看的那种。
而端坐主位的擎苍北望脸上已现皱纹,高大的身躯也有些佝偻了,穿得很厚实,不时地还会咳嗽几声。
年轻时令人闻风丧胆的白狼王已显老,看来那次金刚山探访祖地受伤确实给这位英明神武的一代雄主带来了重大的创伤。
很快,奴隶们端来了用大盆装着的各种事物,有烤羊腿、烟熏肉、酱牛骨、玉米面做的烤馕、烤熟的马铃薯和一大锅大白菜炖羊肉骨头等。
除了近期才出现在蛮族各大部落和贵族餐桌上的马铃薯和大白菜,牛羊肉是蛮族人常吃的食物。
每人身前皆摆放了一把小刀、一盆白雪和一块擦手布。
白雪和棉布是用来擦手清洁用的,那把小刀就是唯一的餐具,用来切肉。
蛮族人更习惯与用手直接抓取食物食用。
擎苍北望不说话,狼崽子们也不说话,皆在默默地享用着餐桌上的美味,擎苍若离没什么心情,也没胃口,只吃了两个马铃薯就停止了用餐。
片刻后,擎苍北望才放下手中的小刀,双手伸进雪盆中搓了几下,再拿绵布把手擦拭赶紧。
奴隶们端来了酒坛子和碗,给狼王和狼崽子们斟上这独产于擎苍部的好酒——不见日,传言不胜酒力之人喝了此酒,基本上见不到白日的太阳。
只一碗,便能干倒一头猛虎;只一碗,就能夺人性命。
狼崽子们自小就喝此酒长大,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口下肚,浑身便暖洋洋的,无比舒坦。
“不想当狼王的狼崽子不是好狼,要争位可以,狼崽子自当有狼崽子的血性,你们可以凭各自本事去争。但只要我一日没死,便一日都是擎苍部的王,便一日都是北境的大君,便一日看不得你们自相残杀。若离心地善良,不忍手足相残,你们三兄弟若敢伤她性命,我便砍了你们的头!”
擎苍北望语气很轻,就像是个暮年的老人在娓娓道来,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让人惊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