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所有人都没有路
他麻木看着程氏，看到她安静下来，才道，“我没有脸去见大山，更没有脸叫大山来见你。”
他曾经好几次走到老三那边，好几次说服自己要去求情，每每到院门，他再没勇气进去，他爹娘兄弟也好，程氏也好，他们做下的事，他无法张口去求情。
他理解老三的感受。
当他知道程氏下迷药把自己一对儿女亲手送给人贩子时，他真想一把把程氏的脖子给扭断。
他知道大山四兄妹不会再来看程氏，从程氏下迷药起，把所有生恩、养恩一起下完，他们兄妹不会认程氏。
“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待他们吃饱，铁全富收拾篮子起来出去。
他来，是因为他们是他的至亲；
除送点吃食，其他事情，他无能为力。
“老大，你去求大妮，让她去求求老三，救救娘和你六弟……”
李氏不死心在铁全富身后大喊，至于铁三柱，已经被她归为不相干的人，当初若不是他怂恿，劝说的起劲，她不会默许。
如果当初她听从六儿的话，现在哪怕阻止不了别人来抢长念姐弟，至少能在长念那边挂个通风报信的功劳，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阿富，还有爹，还有爹……”铁三柱怕死在后面补充，他原本只是想教训铁长念不知天高地厚，顺便把铁长念那边的宅子归为已有。
他没想到自己去死四年的儿子突然回来，更没想到三十公子有这么大的权力，一夜之间几千名官兵围村，他们没能跑，一锅全给端掉。
听到李氏和铁三柱的声音，死狗一般的铁若水终于有了反应，嘴角扯出一句嘲讽的笑意：救？痴人说梦！
那一晚，铁大山把脖子上的铜板归还给程氏时，他已经狠下心，放弃自己的娘，放弃母子情，彻底和程氏划清关系。
她就知道，所有人都没有路，关在这里，无非在等待三十公子的命令如何处理他们。
三十公子？
想起那个面容高冷，俊美无暇的人，铁若水嘴角的嘲讽笑意更深，她在笑李氏他们，更在笑自己。
从一开始，三十公子就是高高在上，和村里的人格格不入。
人人都说是个大官，为何当初的她不信，非要和长念比，和长念斗？妄想拿想属于铁长念的富贵？
前天，女子香的妈妈来看她，临走前，说：若水，不是你命不好，是你妄想太多，想爬得更高，殊不知，你身后已是万丈深渊。
细想她十五年的人生，没有大富大贵，也算有食饱腹，不曾挨过饿。
曾经有过肉吃，除去娘被卖奴，其实她比铁若雨好上几千倍，她的人生像铁长念一样有着人扶她走，先是大山哥、穷却真心实意为她的大牛一家，再到后来的女子香妈妈。
曾经的他们无私的为她好，尽各自能力，无条件对她好，可是，为了往上爬，妄想得到大富贵，她把他们全丢弃。
如果她没有妄想，甘于平凡，她的人生大大的改写。
从一开始听大山哥的话，出户后好好过日子。
也许现在和二牛夫唱妻随的人是她，而不是那个样样不如自己的陈二妮。
可是，没有如果。
没有重来。
她已经回不去，没有路，没有路。
想到最后，铁若水早已眼水直流，如丧考妣。
李氏骂骂咧咧的骂，被牢头一只破碗砸过来，即时噤声不敢再骂，其他人回到装死状况，不是发呆就是睡。
铁全富挣扎再三，最终还是去铁大妮家。
牢里是他的至亲，不作一翻努力，他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站在铁大妮院门前，看着院子一角的菜地，另一角放养的鸡，才发现，铁大妮在村里居住这么久，他这个做大哥，竟然是第一次来，踌躇不敢上前。
觉得没脸进这个院子。
“全富大伯。”
“全富大舅。”
小安和良单二个儿子各自背着一筐满满的猪草回来，看到铁全富，三个娃打个招呼就背筐进院，小安冲着里面喊，“娘，全富大舅来。”
原本想走的铁全富听到女娃说他来，他又转过身来，面对从屋里从来的铁大妮尴尬一滞，“大妮。”
“大哥？你怎么来？快点进来。”铁大妮没想到大哥会来找自己。
“哎。”铁全富不安搓着手进院，小安动作快速搬二张小凳子出来放在阴凉处，倒二碗粗茶水，现在条件允许，铁大妮会买些便宜粗茶，每天煮一壶，够母女俩喝。
“姑姑，我们先回去，奶奶说，明天早上她和我娘去大宅子那边忙完，再过来帮你浇园子，你安心绣嫁衣。”二个小子把筐里猪食倒进一旁的木盆，跑出来，不忘交待奶奶说的话。
长念那边没出事前，铁大妮接一套嫁衣活来做，是嫁女一整套，绣完铁大妮可以拿到五十两工银，后来长念那边出事，铁大妮去帮忙，直到长念平安归来，铁大妮才抓紧时间，家里的活计，二奶奶他们一家包揽，铁大妮没日没夜赶，希望在约定日子之前完工。
“绣什么嫁衣？”铁全富不解地问，同时审视着铁大妮，莫非，大妮要再嫁？那这小丫头怎么办？这宅子怎么办？
“在布庄接的活计。”算是老顾客。林夫人之前嫁二个闺女都是找她绣的嫁衣，如今轮到侄女嫁人，从黄枝镇找来。
提到自己的活计，铁大妮身上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哦。”
铁全富看着铁大妮，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脸上夺目的自信让他自愧，之后伴随着点点苦涩。
所有人都在改变，有变好，有变坏，唯独他还是浑浑噩噩过日子，说过要改变，但从来没有去想要改变，如果他亦能像大妮一样果断的去改变，也许今天的程氏不会下牢，不会和四个儿女反目成仇。
如果？
从来就没有如果。
“大哥来，是为了什么？”铁大妮见铁全富不说来意，她只好挑明，现在她的时间紧迫，哪来时间陪铁全富白坐在这里浪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