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有德家的今夜,注定了是个不眠的夜晚。
一家人围坐在土炕上,虽然没有点灯,但是借着外头照进来的月光,彼此都能看出脸上的不安。
尤其是申周氏,到底是妇人胆小,神情已经是极度地紧张和惊慌了,她搂着闺女申兰,明显地能看出身子在发抖。
这是她头一次亲自参与摧毁苏氏产业公司的事件当中,所以,难免的就从心底感到万分恐惧。
“有……阿季爹,你说,今晚这事儿……能成不?他们……他们不会发现咱们家吧?那……些人靠谱不啊?可别,别失了手,咱们……”
“咱们什么咱们?咱们家跟贼人有什么关系?”申周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申有德给粗暴地打断了。
“咱们家是安分人家,在村里这些年,跟谁都没红过脸,那苏金秀个贱人,就想怀疑咱们,也怀疑不到,你就安心听信儿吧。”
“就是啊娘。”申季安慰她,“就是苏金秀想要找咱们,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咱们家在下涯村,一向行事不张扬,又与村邻和善,谁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您放心就是了。”
“啊?哦哦,哦……娘放心,放心。”以夫为天,以长子为天的申周氏,眨着鱼泡眼睛,抿了抿耷拉成狼嘴形状的嘴唇,连忙应声。
可她嘴上答应得好好,但是心里却还是扑通扑通地乱跳不停,还是担心的不得了。
“阿季,你跟那个货郎朱暗中联络,没人发现吧?”夜深如此,村里还没传来应有的响动,其实申有德也是心里不安宁的,他冷森森地问大儿子。
大儿子申季摇摇头,非常肯定地道,“爹,儿子不是头一次帮您做事儿了,就这么点儿的事情,儿子还能不小心?
您放心吧,我跟货郎朱联络的时候,没人会怀疑。再说了,这里是乡下,庄户们都是乡下泥腿子,哪个会想到咱们家的身份?
爹,娘,你们切莫焦虑,少要害怕,我敢保证,这事儿即便败露了,也不会牵连到咱们这儿的。我呀,在跟货郎朱联络的时候,没自己出头,而是花了点钱,让镇上的一个乞儿跟他联系的。”
“哼!”申有德冷哼一声,“你这事儿办得还不错。不过,要是那个该死的苏氏贱人应了你妹妹的亲事儿,咱们哪能费这大劲儿,转这么大弯儿搞这些事体?
那个贱人不知道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压根就没看上咱们家,竟敢拒了这门亲事,哼……我申有德不给她点颜色瞧瞧,他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哪。”
“爹,”申季侧耳听了听窗外的动静,只听得清风吹起树叶莎啦啦的响声,没有其他声音,就道,“爹,那几个人据说身手还是可以的,一直在湘水镇的帽儿山上当贼匪,应该不会出现岔子。”
申有德没有回答,而是闷头喝了口水,站起身来,很不放心地对申周氏道,“你和几个孩子先睡吧,我带着阿季出去看看。”
申周氏不疑有他,忙点点头,“好,那你们爷俩小心些。”
申有德嗯了一声,老鼠眼朝着屋子里的婆娘和几个孩子,还有肚子已经渐大的儿媳妇看了看,脸色阴沉着,脚步有些沉重,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朝着申季摆摆手,“走吧,出去看看。”
“爹……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申有德的二儿子申仲,平日里比他大哥申季要奸猾,今晚上的事情,他内心里其实比谁都慌,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所以,一见他爹要带着他大哥出门探风声,他下意识地张口就要跟着。
申有德阴鸷的双眼十分骇人,看了看带着小心翼翼的二儿子,半天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走吧,出去要小心些,别弄出动静给咱们惹麻烦。”
申仲赶紧答应,“爹,您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爷三个就这么,悄悄地推开了破房门,然后来到院子里,先是趴在矮墙上朝外头四下踅摸了一圈,眼见着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异常,这才片腿儿越过墙头,沿着暗处朝后山上而去。
申仲愣了,嗯?爹这是……咋朝后山走呢?不是……不是要去看看苏氏产业公司那边田庄的情况吗?
这小子心里大惑不解,可没有傻咧咧地直白问出来,而是紧跟着申有德脚步,一步不落地紧随其后。
申季就没有申仲聪明了,他见爹带着他们哥俩往山里走,急忙低低音声问道,“爹,咱们怎么上山了?”
申有德闻言,朝身后的村子再次看了看,然后一咬牙,低声喝道,“赶紧走你的,哪来那么多的话?”..
“啊?爹……您是要干啥啊?”申季还是没懂,傻不列些地又问了一句。
申有德不想跟傻子说话。
本来他心底里就够煎熬,够难受的了,结果这大傻子儿子还一个劲儿的刨根问底儿地啰嗦问,他真想回头给他一拳头,将他掀翻后山悬崖下,来一个眼睛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
申仲几乎是只落了申有德半步,低垂着头,摒心静气,一声不吭。
这会儿她还不明白爹的盘算,那就不是申有德的儿子了。
他爹……这是已经感觉到事儿不好了,恐怕这次大哥把事儿给办砸了,要出人命,所以,才要带着大哥出来,借口说是出来看看,而实际上是要打算抛妻弃子,保命去呢。
而他爹为啥要带着大哥?
因为大哥是老大,是家里的顶梁柱,是申家的未来,所以……他爹为了求自保的同时,又将非常听爹娘话的大哥给带上了。
申仲心里恨极了。
恨他爹无情无义,竟然招惹了大祸临头之后,舍弃了老妻和亲生儿女自己跑外逃。
他爹的心,真狠哪。
之前说什么是为了给妹妹找个好人家才相中了朱志宇。
分明他就是想利用妹妹的婚事儿,通过朱志宇接近苏家产业公司,然后进一步再接近宋大公子,取得他们的信任,攀成亲戚。
这样一来,他爹才有更好的机会,除掉宋元清这位顺义侯府的大公子,完成顺义侯府老夫人交给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