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奉一拿胳膊肘顶赵榛的腰侧,“喂,你想要挖墙脚啊?”
赵榛斜睨着他,悠悠道:“公平竞争,而已!”
马蹄哒哒,万航黑巾蒙面,端坐在马背上,看着还在林中闲聊的三人,用力咳了咳。
“姝儿,跟上来!”
见赵静姝回头张望,他扬起马鞭喊道。
四人浩浩荡荡通过钱塘门的时候,毛破军首先认出了赵静姝,“赵姑娘,这是外出游玩了?”
他满脸狐疑,又看了看蒙着黑巾的万航,“这都是你的……随从?”
“对,哥哥没跟你说过吗,近来城内不太平,我外出时,特意给我找了几个身手过硬的!”
“哦哦哦!那是那是,这几日……尤其要,当心些,日落后切莫外出了!”
赵静姝微笑着听他叮嘱完,莞尔一笑,点头向他致谢,然后才呵马往城内走去。
到达清波门赵府后,四人先下马入了府。
赵榛自己也没有想到,第一次与柴奉一以外的人接触,竟然是身处漩涡中的赵府!
正堂中,赵泽川正襟危坐,他面色凝重,颇有点赵煜的风范了。
先前他还时不时看向院中,但是听到脚步声之后,反而镇静下来,往茶壶中续起了热水。
柴奉一是个鼻子灵光的,他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新茶的清香。
“长缨兄,这茶能上得了赵府的厅堂,算是抬了身价了!”
赵泽川连忙起身相迎,再次看到赵榛,眼神极其复杂。
“长缨兄,容我介绍,这位是我朋友,梁真!”柴奉一指着赵榛,一本正经地说道。
万航闻言,眼皮一撑,这浑小子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一看就是个湖了。
“梁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些入座吧!”
赵榛面色如常,点头应着,走到里手的座位上,解下披风,随手搭在椅背上,坐了下来。
他手把茶碗,眼睛却望向还在门口与万航叙话的赵静姝,嘴角微微勾起,面色不自觉地就变得柔和起来。
赵泽川不经意间瞥见他的视线,也没想到,竟会有男子如此毫无顾忌地看自家妹子。
登时有些不悦地看向柴奉一。
想象到柴奉一眉毛一挑,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赵静姝解下披风,塞进万航手中,抬起藕臂撩了一把颈间的碎发,被束身黑衣装扮的姣好身材,一览无余。
从赵榛的角度望过去,那是阳光下最美好的一个剪影,就像一只轻巧的蝴蝶,落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端起茶碗,小口戳饮,眼睛却没有从那美人身上挪开。
恰在这时,万航抬手,在赵静姝的鼻头轻轻刮了一下,温声细语地道:“快去洗漱吧,别着凉了!”
赵静姝冲他嫣然一笑,点点头,迈着轻盈的步子往长廊另一端走去。
万航丝毫没有注意到赵榛的异样,他接下连帽披风,连同赵泽川那件一股脑儿放到了门边的木架子上。
“进来坐吧,府中除了我们这些人,小厮厨娘一概都打发出去了!”
赵泽川见他探头探脑,连忙解释道。
万航挨着柴奉一,在下手位入了座,察觉到赵榛盯着自己看,又听到他刚才被称为“梁公子”,他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这个家伙,不就是信王嘛!
史书中确实有记载,这个赵榛在河北逃离金军后,曾经一度化名梁姓男子,在民间武装力量中活动。
可是赵泽川可不知道啊,他看到的只是这个男子对自家图没不轨的样子。
万航也不戳破他,只是抬脚往柴奉一脚面上狠狠地踩了下去。
他疼得五官扭曲,却不敢吱声。
“渡之啊,你为何偷偷溜出风雅阁?你可知道,现在秦桧虽死,但是你的危机依然在,行事如此不计后果,不像你啊!”
赵泽川端起茶壶,为大家添完茶之后,皱着眉头看着万航,语气中虽有责备,更多的确实担忧。
万航当然知道这不是时候,但是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当夜,与柴奉一从皇宫回来后,他就已经料到秦桧的下场了。
那个暗影从自己进入皇宫后,就远远跟着,带路的黑衣人一定也察觉到了,只是他为何按兵不动,万航也没想清楚。
唯一想到的是,他料定暗影是自己安插的人手,所以才佯装不知吧。
从阁楼回到卧房,他就为自己装扮好了,一直等到阁楼的灯熄灭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从马厩里偷偷牵出一匹马,越过山岭往岳飞埋葬处飞奔而去。
胜利在望了,他没有道理不先告诉他!
只是没想到,他待到了不多时,一个暗影就站在了他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
那一刻万航心悸不已,还以为是带自己去见秦桧的黑衣人。
想象到,那暗影拉下面上的黑巾,走到墓碑前,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
“万渡之,多谢!”
他扭头看向万航,那双眸子里泪光点点,那张脸庞的线条如雕刻版冷峻,他粗糙的手掌拍打着万航的肩头。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几度哽咽,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岳雷,是你吧!”
万航望着墓碑上的假名字,叹了口气道:“岳公还得在此地等些时候,还不是时候……总会等到那一天的,不远了!”
“你早就跟在我身边了,是吗?”
万航想起初次救他那会,还是与韩世瑜,徐庆等人一起在秦伯阳面前演了一出戏。
可是由于当时事出紧急,一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情急之下伤了他。
岳雷与他并肩跪地,点点头道:“没错!”
“为什么没有与我碰面,是怕我不允许?”
万航其实是想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听从李宝的安排,在外带兵不好?
但是瞧他眼神坚定,神色淡然,嘴角稍微上翘,似乎是干成了什么大事。
“非也,我只是看懂了你!”
“所以呢?”
“功成!”
万航听到这俩字,噌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他说这“功成”二字时,咬得极重,还带着几分解恨的得意!
此时岳雷仍旧双膝跪地,他把小匕首插在墓碑前的地上,仰起脸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万航。
“难道你真等着那狗皇帝下令三司会审?”
万航呼吸一滞,旋即想明白了!
自己离开秦桧的“囚禁之所”不久,岳雷一定进去了。
“他人呢?”
“如元宵节赵府里的那些人一样,尸首分离,天亮后,全程皆知!”
万航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身前蹲下来,看着他那干裂的嘴唇,道:“岳雷,你受苦了!”
干得漂亮!
他本以为岳雷会把秦桧带出那里,然后关在某处等待机会,要他向岳家人谢罪,没想到他干脆利落地就地给他解决了!
如此也好,省去了诸多后顾之忧。
岳雷站起身来,向万航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代岳家人,谢你!”
万航上前虚扶一把,道:“我万航此生,皆因岳公而起,你无需道谢!
只是,小仇已报,大仇还远着呢!
据我从金国得到的线报,完颜宗弼与秦桧的密信中,提及不除岳家军,不议和!所以……”
“不日,我便会返回军中,好好操练士兵们!只不过,你这边?”
岳雷比万航略矮,十六岁的少年,脸上却有成年人都没有的稳重感。
他满脸担忧地看着万航,“贯虹现在忙于家事,已经顾不上你了,你身边没什么保护之人……”
他想了想,又道:“我陪你些日子吧,等这边事情一了,我们一起回军中!”
万航看着他诚挚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离去的时候,天还没亮。
万航独自坐在墓碑前,讲述着自己未来的计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赵静姝三人找过来,他才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