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为何要给她心里埋下钉子呢,就这样悄悄地离去,对她才是最好的吧!
“另外什么?”衙役憨厚的问道。
万航微叹道:“没有了,就这些吧!一切就拜托了!”
他向徐庆看了一眼,后者会意。
提起竹竿跑回刘家班子那些年轻人那里,取来一件披风,小跑着跟上万航,两人并肩往山下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万航撸起袖管,抽出腰间的长剑,猛地化开一道口子,抬起手臂让血滴滑在前襟上。
好在今日所着衣衫是玉白色,血迹在月色下更为刺眼。
层层堆积的落叶在脚下被碾碎,发出沙沙的声响。
万航依旧分不清时间,只见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悬西天,在树梢上快速游走,南天疏星廖廖,似专为拱月而生,在明暗中喘息。
密林外的空地,被深沉的天幕和明月洒下一地冷白,秦伯阳身着暗色披风,持剑架在岳雷前颈。
同样被披风包裹严实的还有万航,他带着宽大的连帽,把脸遮在黑影里。
他相信,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秦伯阳是无法认出自己的。
“哼,大胆贼子,又耍什么花招?”秦伯阳把身前的人箍的紧了紧,大声呵斥道。
徐庆不紧不慢地道:“没什么花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而已……怎么,秦公子害怕了!”
刻意压低嗓音后,徐庆的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粗嘎的余音,听上去如细长指甲挠在玻璃上,让人极度不适。
“你们的偷梁换柱之法,早已被我识破,同样的方法用两次,可是行不通的!”秦伯阳调笑道。
“我准你看看此人的模样,看完之后,你还坚持,那我便一刀杀了他,免得他碍眼!”徐庆冷笑着,就要扯万航身上的斗篷。
万航见秦伯阳无动于衷,焦急地小声道:“把我推过去,等援军到来之后,一切就来不及了!”
还未等秦伯阳回答,徐庆一把扯掉万航身上的玄色斗篷,颈前的活结勒的他差点窒息,他暗骂徐庆这是泄私愤。
秦伯阳定睛看时,只看到一白衣公子,蓬头散发,衣上血迹斑斑。
方才被身后的壮汉,勒的头往上一仰,碎发分开了些,但是他依旧没分辨出那张脸。
半信半疑地道:“我秦伯阳受这世间唾骂无数,并无知心之人,莫要诓骗于我了!
乖乖出来,束手就擒吧,或许官家发发慈悲。
还能将你们埋的近些,让你们到了地下,也能够尽忠守义!哈哈哈哈……”
秦伯阳的笑声传遍开来,身后的密林中起了动静。
万航下意识地往后张望,却被徐庆冷不丁地一脚踹在屁股上……
他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左臂吃痛,使不上力气,脸着地向前跌去。
“既然秦公子看不清,那我就让你好好瞧瞧……此人到底值不值得你救!”
徐庆笑得面目狰狞,仿佛元宵这出戏台上,对方主持正义,而他才是罗刹在世!
“好啊!若你真能从这天底下寻个知心人出来,我倒要谢谢你!放走你们其中几个,也未可知!”
秦伯阳笃定这临安城里,围拢在他身边的除了趋炎附势的小人,竟无一人敢抛开他的身份与他结交,才如此说。
此次行动,亦是他受父命,不得已为之!
对当朝一品大员秦桧的命令,于臣与亲,他都是不敢违逆的,谁叫他是个被亲生父亲遗弃的私生子呢!
假若自己被送至普通人家长大,或许质朴的邻里不会说三道四,而如今他是秦府的大少爷,谁人不知?
就连金国的使臣都曾在与父亲欢宴时提及,揶揄父亲收过金国挞懒赐下的美女如云,却无一人生育。
父亲看自己的眼神之复杂,就连如今任秘书少监的他,可借机翻阅众多文献,也没能找出只言片语来予以形容。
不惜篡改,焚毁国史实录中的内容,为他的名声抹去最为人所不齿的部分,自己这个继子做的还不够吗?
如今被他逼迫来杀人,杀了人就有加官进爵地资格了吧!
徐庆话里的“值不值得”四个字,狠狠刺痛了秦伯阳那根紧绷的神经,这世间所有人中,能让他秦伯阳说“值得”的,还不存在!
绕在他身边公子长公子短极近谄媚的男人也好,瑟缩在他怀里祈求爱怜的女人也罢,唯有交心才配说“值得”,利益瓜葛之人,谈何“值得”!
白衣男子踉踉跄跄走来,还被身后的大汗不时踹一脚,他耷拉着脑袋,腰间的剑随身荡着,书生不像书生,剑客不像剑客……
“你说,他,到底是谁!”秦伯阳不耐烦地道。
“我说出来还有意思吗?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从他离开聚景楼,我就把他抓来拷问,他却只说对你一无所知……
哈哈哈,这人奸诈至极,他的话,我是不信的!
至于秦公子你信不信,那我就管不着咯!”
不得不说,徐庆这人的机灵劲比李宝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航暗暗赞叹他的台词功底,两人亦步亦趋走来,他只复述一遍,他便记住了,口气中尽是挑拨与不屑。
冬夜风凛,月华倾泻。
万航在距离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双方在沉默中对峙,长衫衣角在风中呼呼作响。
秦伯阳显然想到是谁了,他身形微晃,手中的剑远离岳雷几分,这一反应没有逃过万航的眼睛。
“怎么,还没想起来吗?”徐庆说着,向前一步,撩起晚上脸前的长发,
“喏,这样如何?莫非是秦公子的密友太多,压根就不记得此人……
啧啧,亏我记得你二人今日还在聚景楼喝得酣畅淋漓呢!”
“万渡之!”秦伯阳看清对面白衣男子的脸庞后,手中的剑已经从岳雷颈枷上拿开,“怎么是你!”
“吆,万渡之?这就是你的名字吗?”徐庆手中的竹竿一抬,指向岳雷,道,“一命换一命,这笔买卖如何?”
秦伯阳犹豫了,再次把剑横在颈枷上时,已没有了刚才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