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赵煜话音一落,壶盖蹦跳的更欢实了,暖阁里只有水汽与壶盖起舞的声音。
万航屏住呼吸,迅速地从吴山,范荀,赵泽川,屠术脸上一一扫过。
其他人都若无其事,只有自己心虚不已。
这不是一场角色代入游戏,而是一场有血有肉的新人生,他不敢懈怠。
赵煜的意思如此浅显,谁还听不明白嘛,吴山抱着双臂,正看向赵煜。
而赵煜越过他,直直望过来,用一种夸张的惊愕表情盯着万航。
他的眉毛拧在一起,又倏地舒展开来,口气淡淡地道:“渡之啊,春假结束后,你就要入职大理寺了,这身子骨可不行,得多训练!”
众人闻言,都吃吃笑起来。
尤其是屠术,笑得最欢实,此话正中他下怀!
万航没脾气地讪讪一笑,脸红到了脖子根,原主的身体就是这么单薄,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也难怪,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民,定然比不上养尊处优的人,他不由地瞥向赵泽川。
赵泽川朝他撇撇嘴,又把眼帘垂了下去。
万航想到之前赵泽川对自己的态度,禁不住再次怀疑,在自己穿越而来之前,赵泽川是否早已知晓无赖此人。
除夕日见到自己时,他那么强烈的排斥感,或许就是印证。
那么无赖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赵煜有一搭没一搭地分析着朝堂的局势,听来听去都是秦桧排挤朝臣的惯用伎俩。
万航听不进去,他暗暗琢磨着晚上与刘允升的会面,并期待着,他对南宋形势的看法。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那人清瘦矍铄,深沉冷峻,手指骨节分明,尤其是中指的中间关节宽大,用一支笔撬动了那个时代的觉醒!
历史资料中,对于刘允升的记载几乎是空白,见过他的父亲刘掌柜之后,对他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如此有风骨的一个人,到底会是何种模样。他想。
说到“风骨”,他眼神飘忽地望向赵府院落中的水榭,水榭中的“洗色”二字,令他印象深刻,他一度认为,“洗”字代表的就是赵煜的立场。
赵煜滔滔不绝,说起枢密使张俊与宰相秦桧之间,从“浓情蜜意”到如今的“水火不容”。
他道:“张宗元上任后,秦相对张俊的忌惮又增添了几分……你们,除了万航,其他都是舞刀弄枪的,让你们分析,你们也未必懂得。
万航,你来说说看,如何看待张秦二人的关系?”
“回赵大人,依晚生愚见,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张枢密使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又甚至官家对秦相颇为倚重,如若强争,必不得善终……
所以,晚生若是张俊,必会提前请辞,博得一个好名声!”
史料记载,张俊在秦桧等人的排挤下,年底就该被罢官了,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张俊,早辞比晚辞更为有利。
“说的不错!”赵煜赞许道。
万航不敢倨傲,谦虚地坐下来。
这次暖阁小聚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之久,赵煜虽意犹未尽,还是放了众人离去。
范荀跟着万航二人回了东跨院,他从进门就盯着万航打量,仿佛要将他身上盯个窟窿出来。
屠术锤了他一拳,“没见过男人啊,这么盯着渡之,意欲何为?”
“你这泼皮,一开口总没个正经!”范荀一拳回礼,落在他的肩头。
万航摸不透二人交情深浅,坐在床榻一侧,微笑看着二人打闹。
直到小厮端着餐食过来,两人才终于安静下来。
“在野,那人如何了?”万航喝下一口鱼羹问道。
屠术向范荀使了个颜色,后者答道:“已经请过大夫为他诊治,人是保住了,只是再也不能言语,这对于……”
“什么?不能言语是何意?”万航的目光越过中间的范荀,看向屠术。
屠术连忙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菜,他害怕急了,两天来,自己苦苦隐瞒,生怕他情绪失控,又哭泣。
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人,从初次相见,到现在,他都哭过五六回了。
“渡之啊,我们还是入夜后见过他,再讨论此事吧!”
万航脸上露出极其可惜的表情,仿佛是一道美味的餐品,刚送到嘴边,又被人恶狠狠地夺了去。
三人各怀心思,一餐饭吃的如同打仗。
范荀与屠术挤眉弄眼地交流着,用完餐,擦擦嘴巴,抬脚就去了屠术那屋。
感觉他们像是在躲瘟神,万韩心底寒了几分,想到屠术是为了自己的心情着想,脸上的不悦之色渐渐隐去。
历史资料中关于刘允升其人,记载的模糊又简略,下场就是被秦桧之流戕害于大理寺诏狱。
他敢肯定,隗顺定是轻车熟路,依旧用“瞒天过海”之法,将他换了出来,这样的风险全都由他一人承担,万航的心沉了几分,担忧写满了脸。
好在,自己过两天,也会是大理寺一员。期待与他的并肩作战。
但是万航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发生的另一桩案件,差点让他的全盘计划化为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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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阁,临安城涌金门附近的一家妓院。
金碧辉煌的大门紧紧掩着,门前挂着“打烊”的字牌,明白人都晓得,这风雅阁是一定要等到夜幕四合才会开门迎客。
但至于真假,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比如当前,日中时分。
街头里巷的酒楼小馆宾客满座,春假即将结束,越临近越想要迫切的享受,整个临安的年味依然化不开。
自从在赵府家宴失言之后,赵玉川已经对赵煜的提携不抱任何指望了。
趁着各大酒楼酒局频频,他绞尽脑汁攀附权贵,终于以为攀上了高枝。
殊不知,这场酒局就是饵食,是倒扣在簸箕下的小米粒,赵玉川这只跃跃欲试的雀儿,在嘭地一声之后就被拿下了,尚不自知!
“好好伺候!”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笨拙地往女人的胸前塞了几张票银!
女人嘴角一翘,媚眼如丝,声若娇莺轻啼。
“官人放心,拿下雏儿,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何曾失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