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府里的灯笼才刚点亮没多久,蔺景桐就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进院子,就先去了阿白在的屋子,在屋门口将斗篷上落的雪抖落,递给一边侍候的婢女,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感觉身上的寒气没那么重了,才掀开厚厚的门帘进到屋子里。
屋子里头点着碳火,阿白坐在软塌上,吃着瓜子,手里头还拿了本杂谈,看见的蔺景桐进来了,放下手里的书,鞋也没穿上前将他抱了个满怀,红唇微嘟,嘴里还在带着些埋怨的撒娇,“过年就这么一两天的事情了,你怎么还那么忙呀,本来还想说跟你一块给府里布置布置,添点年味的。”
蔺景桐环抱住阿白,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一口,又拦腰将人抱起,放回到软榻上,“说了多少次,就算屋子里点了地龙,也不能光脚走路。”说着,就从脚踏上拿起那双绣着双鹤衔珠图案的鞋子给她套上,自从那天遇刺见到阿白赤着脚,蔺景桐便在阿白穿鞋的这件事上格外注意。
“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阿白乖乖的任由他帮自己穿鞋,撒娇一般的同他服软。
“晚饭吃了吗?”蔺景桐坐到阿白身边,一边帮她剥瓜子壳,一边柔声询问。
阿白靠在他的怀里,拿起刚才自己放在一边的杂谈继续看,“吃了,你呢?”
“还没。”放下手中剥好的瓜子,蔺景桐撩起一缕阿白垂落在自己身前的头发在指间把玩,“等会儿我带你去看场好戏可好?”
听到他这话,阿白立马来了些兴致,手里还没看几页的书重新放下,扬着脑袋问,“什么好戏?很有意思吗?”
蔺景桐浅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想到带回会出现的场景,嘴角勾起,“绝对有意思。”
“那咱们走吧,还等什么!”自打那个赏梅宴之后,阿白就没再出过蔺府,呆了那么久,早就给闷坏了,如今听说能出去看戏,自然是高兴的!就是不知道,蔺景桐是带自己去看哪出,说起来,这京都流行的戏本有哪些,阿白还真不知道。
换了身更保暖的衣裳后,蔺景桐便牵着阿白的手出门了,坐上马车,阿白将车窗帘掀开一个角看外头的风景,因着此时天色已晚,虽然家家户户都因为临近除夕在自家门口点了灯,但街上除了蔺景桐他们的马车,便只有行色匆匆赶着回家的几个路人,实在没什么意思,阿白便把车帘又放了下来。
从马车的暗格里摸了本杂谈出来,阿白靠在软枕上,一边看杂谈,一边接受蔺景桐的投喂。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吃了晚饭的阿白被蔺景桐给喂的有些撑到了,下了马车就不住的揉着自己的肚子。等稍微缓过来一些,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来到了定北侯府门口。
“景桐,不是要去看戏吗?到定北侯府来做什么?”阿白将自己身上的斗篷紧了紧,靠近蔺景桐,抓着他的袖子小声的问道。
蔺景桐抬手握住阿白,对着车夫扬了扬下巴,“去敲门吧,同他们说蔺府来人了。”
“是,少爷。”车夫得了指令,应了一声,便小跑上前去敲的那朱红色大门上的两个金虎门扣。
‘叩!叩!叩!’三声之后,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一个缝,里头守门的小厮看着车夫开口询问,“你们找哪位?”
“我们是蔺府的。”车夫简单的回了一句,那小厮是知道自家二少爷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姓蔺,只是不知道他们那么晚上门是要做什么。
“是来找我家二少爷的吗?”小厮接着问了一句。
“……我家少爷特地上府拜会。”车夫自然是不知道蔺景桐是不是来见这定北侯二公子的,便选了个折中的回答。
那小厮也不敢就这么开门,便说了句让他们等一下,便重新将朱红色的大门关上,自己一溜烟的小跑着去找二少爷。
听到的蔺景桐来的消息,虞绍渊还有点懵,这大半夜的来府里是有什么事儿吗?想了想,将已经脱下的外衫重新穿上,然后披了件银狐皮斗篷,跟在小厮后面往大门走。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打开,候在门口的车夫见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个穿着富贵的少爷,便没有上前,识趣的往后退了一步,对他行了个礼。
“景桐,雅……虞姑娘,你们怎么那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虞绍渊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但看两人的表情,一个淡定,一个迷茫,他也有些糊涂了,不知道二人是这是要做什么。
蔺景桐气定神闲的看着虞绍渊,缓缓开口,“今天我来,是想见见侯爷。”
“见我爹?”虞绍渊更糊涂了。
“虞二公子已经查到了阿白的身世,却没有任何行动,我既然想尽快将阿白娶回家,自然是要让她尽快认祖归宗的好。”蔺景桐看着虞绍渊,明明嘴角含笑,脸上的表情也温柔,却让虞绍渊的后背莫名的泛起一阵冷汗。
他干巴巴的开口,“我,我不是没打算行动,只是打算等过完年,将‘虞雅白’安排好之后,再做打算……”这话说的他自己听着都觉得虚,说话的声音便也不自觉的越来越小,然后才反应过来,“景桐,你要见我爹,是想让他爹现在就把虞姑娘认回来吗?”
蔺景桐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阿白也被他这番操作给吓了一跳,想到他出门前说的好戏,恐怕指的就是这个,只是现在的气氛未免有些太奇怪了,阿白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小声说,“景桐,要不改天吧。”
“改天再来?然后再给她一次派人刺杀你的机会吗?”蔺景桐皱起眉,不赞同看了眼阿白,又重新看向虞绍渊,“绍渊,我当你是朋友,所以猜到你可能没办法对她狠心的时候,给过你离开京都的选择,但你似乎并没有看过我给你的那封信。”
“……”虞绍渊开口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没有看信是事实,没法狠心也是事实,他并没有说错!一瞬间心绪纷乱,有些沮丧的垂下头,嘴角带着苦涩,声音不再复往日的朝气,“在给我些时间……”
“虞二公子,你可知,那次刺杀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对阿白下手了。”蔺景桐打断他的话,声音里满含冷意,眼神也锋利了好多。
“什……什么意思”虞绍渊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做,不是第一次下手了?
他的表情也立刻严肃了许多,桃花眼紧盯着蔺景桐,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分辨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你有什么证据?”
蔺景桐垂下眸子不再看他,似乎是有些不忍心对面前的这个少年揭开他相处多年的‘妹妹’的假面,“证据自然是有的。”顿了顿,继续说,“现在,你能带我去见定北侯了吗?”
阿白看着虞绍渊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忍不住握紧了蔺景桐的手。
“阿白大人。”几乎好久没有出声的系统开口。
“嗯?”阿白在脑海中回应它。
系统开始的转了个圈,软绵绵的说,“咱们这个任务,是不是快要结束了啊?”
阿白微微垂眸,“快了,蔺景桐敢把我待来定北侯府,还对虞绍渊说出那番话,想必是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能够一次性就将那个‘虞雅白’给扳倒,等认回了亲生爹娘,这次的任务也算是圆满结束了……”说道这儿,阿白突然感觉自己心里头有些微微泛酸,却不太明白,是因为什么。
“阿白大人,任务完成你就打算直接离开吗?还是说,像上一个任务一样,待到寿数用尽呀?”系统没察觉到阿白心情的变化,依旧沉浸在任务即将结束的喜悦里。
留下来吗?留在蔺景桐的身边,陪他过完这一生吗?
阿白抬头看着自己身侧的男人,好像从自己开始这个任务之后,他就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而且和上一个任务的蔺遂不同,蔺遂是默默跟在阿白身边的解语花,有一副漂亮的面容和温柔的性格,阿白不用多废心思,他就能懂自己,所以上一个任务,阿白用尹筠白的身份同他结婚,互相陪伴一生直至寿数用尽,却从没有过任何的不舍或者难过。
而蔺景桐却好像不一样,他比这个任务的自己更有实力和背景,却也愿意耐心哄自己,向自己服软,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甚至在知道了虞雅白的身世后,暗中计划筹谋,只是希望能让自己认回真正的爹娘,阿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有心动,所有会不自觉的对他撒娇,对他的亲密接触也不抵触,甚至偶尔心底还会泛起蜜一般的甜意。
这样的情况太危险了。
阿白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对一个任务者来说非常不利,若是有一天,自己无法接受他的离开,不愿意只同他在一起一世,自己是否会做出用功德点来交换与他长相厮守这种事儿?
她不愿意自己变成那样,所以,就等任务完成之后,她就会选择离开。
而在这之前的每一分时光,她也将会更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