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护法冷眼看着她,“你在教我做事?”
“没错。”
李清思道:“你跟你徒弟果然都是一样的人,优柔寡断,明明心中自有答桉,却就是在等。
等到最后,一无所有。”
火护法冷笑:“这也是白冰让你转达给我的话?
区区小辈,当时放任他离开,是看在情面之上,真以为他就可以对本座妄加评判?
大人做事,小孩少管。”
“这不是他说的。”李清思道。
“那是谁?”
“南玄先祖说的。
他老人家昨天回来,说他得知当世之事,气的三天吃不下饭,还说让我传些话,教育一下你们这些小辈。”
“……”
火护法觉得这丫头在胡扯,又没有证据,说起来南玄那老东西已经很长时间不见了,有很多人都说,其实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他。
“你说的对。”
意外的是,火护法坦然承认,“或许我必须做点什么,但我出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本座亲自放走她,然后代替受罚,我神凰族染上污名,整个中州连同你们一起看笑话?”
“那关我们什么事情?”
李清思道:“死你一个,成全你那徒弟,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再晚,可就没机会了。
这是您心里早有的答桉吧?但您只是不敢做。
想让我李家作出牺牲,做替死鬼,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火护法沉默。
这小辈讲话真是难听,要不是在朱雀族,他果断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不过确实
“我们只能保证,愿意诚心诚意接受你族峰主的投奔,对于天下邪修,我们一视同仁。”她笑道。
沉默半晌。
火护法拂袖而走,隐于暮色。
“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嘴,这些闲话,不要对他人提起。”
李清思道:“那是肯定,我以南玄先祖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讲给任何人听,祝愿火护法一路顺利,明年给您烧纸。”
……
目送火护法离去。
她盘算了会,取出聊天镜。
在上边写写画画,发了出去。
【小白:我听说,火护法想打破族规,把他那弟子送出来,免收神凰族的审判,你们听说了没?】
发送不久,聊天群一下子就炸了。
【一生平安:此言当真?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白:不知道,我也是听说,你们不要瞎传。】
【一生平安:知道。】
【万古长夜:卧槽?牛逼】
中州某处。
无极宗主韩涛神色凝重,窥探着聊天镜,这可是李家传来的消息,大概率为真。
但若是成功,将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风暴!
“神凰族绝对会有大动静的。”他低语着。
他有种预感,风向一变,神凰族一旦对邪修动手,他无极宗绝对首当其冲。
被干掉。
他心中便开始盘算,自然不会如夜无辰这种乐子人一样,只会看戏,还偷学那白冰的口头禅。
聊天群内骚动好久,才跳出一条与众不同的消息。
【小思:?】
……
神凰族。
正在看书的安映秋突然坐立不安。
一片圆圆的镜子从书页中滑落出来。
刚好,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然后是敲门声。
“进。”
她收起那片镜子,看到火护法再次走进来。
今天的火护法看起来心情格外好,衣着光鲜,极少穿的道袍也穿了起来,手提拂尘,仙风道骨,一般都是在族内大型祭祀仪式上才有这身装束。
“秋儿,最近状态怎么样?”火护法笑呵呵道。
她抬头看了看,“还好。”
“哈哈,别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了,你父亲也不来看你,陪为师喝壶酒吧。”
火护法掏出一壶陈年老酿,两只石碗,搁在桌上,拔掉酒壶盖子,一股酒糟混合着果香味传来。
清澈的酒水浇在雪白泡沫上,火护法感慨道:
“说起来,你这些年不是在修道,就是在外出寻觅机缘的路上,比为师年轻时候可刻苦多了。
像现在这样清闲的日子,还真是少见。
不过也是,人是要给自己活着,总不能一直奔着一个目标,不停不歇,给别人做牛做马,对家族来说,其实也是这个理。”
安映秋不说话,看着火护法的眼睛。
火护法想起些什么,便笑道:
“对了,你这突然停止修道,是有个什么打算?
据我所知,就算那些邪修,也是口直嫌体正,说着要反修道,但都没停止过。
好不容易有空喝个酒,与为师讲讲你的想法?”
“一切按家族安排。”她说。
火行护法不乐意了,“这才多大点事,我们师徒之间,就这么大沟通隔阂了吗?”
顶点
她抬了抬眼皮,“家族审判,当废除修为,最次软禁,进而流放,亦或者镇杀。
弟子讨论这个事情,毫无意义。”
“不是说了不提这些嘛,就随便谈谈。”
火护法咂嘴,将酒一饮而尽,指着另一碗,“你小时候最喜欢喝这个,这为了修道清心寡欲,多少年没碰了。
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说说吧,以后可就没那机会了。”
“为什么要抛开事实不谈呢?”她平静地说。
“说了,是假如。”
“因为你想改变事实?”
火护法皱起眉头,“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我是说假如,怎么这么较真?
为师难得喝个酒,让你开心起来,也要闹个不愉快?”
“不喝了,留着上坟用。”她说。
火护法提酒壶倒酒,笑道:“给谁上坟?那个贺祖师吗?他这个人,确实挺复杂的唉。”
“给您上坟。”
火护法提着酒壶的手一停顿。
安映秋轻声说,“公然叛族,造成重大损失,当论斩。
李家的云仲,下场就很惨,这还是南玄没来得及收拾他的份上,另外他们族规本身不够严厉。
但我们可不一样。
师父你该不会觉得,把我送出去,后果只是撤掉护法职位这么简单吧?
我父亲都能因此卸任,处理其他人,可同样不会手软。”
沉默良久。
“你都知道了?”火护法低声说。
“嗯。”
“听谁说的?”
安映秋道:“您穿这么正式,又突然要谈心,这还用说吗?”
火护法搁下酒碗,看着泡沫下水面上自己严肃的脸庞,寻思我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想做什么,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心思这么缜密,离开我神凰族,也能做大事。”火护法说。
安映秋道:“收手吧,师父。”
“你也在教我做事?”
火护法起身,喝掉那碗酒,啪地摔碎,冷漠道:
“谁也别想教我做事。
时间明日子时,收拾好你的东西,做好准备,不要有其他想法。”
看着师父摔门离去,她平静看着,深深叹息一声,端起面前那碗酒水,一口一口喝掉。
“退出都不行,非得逼我吗?”
……
神凰族古祠。
安映秋一身祭司服装饰,来到此处,身后有几位大长老护送。
“峰主?您不是在山上吗?”
守卫诧异,如今人尽皆知,峰主被软禁了,而不久后将会有审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前来祭祖,通报批准过的,麻烦开路。”她平静说。
守卫一听,再看向身后几位明显负责看押的大修士,心中明了。
马上就要接受裁决,自觉愧对列祖列宗,所以来忏悔,保持良好态度,以洗白名声,最好以此谋条后路应该是这样了,各大世家都擅长这么做。
毕竟这件事性质太过恶劣,影响广泛,除了神凰族没声音,中州诸族都在谈。
“请。”
古祠放开一条路。
一行人进去后,玄铁门又重新锁上。
这是一片园林,供着很多族老,生前都曾有大贡献。
附近香火鼎盛,是最神圣的地方,平日有很多人祭拜,但或许她身份太过特殊,今天又很安静,没有其他香客,一路只能听到散乱的脚步声。
其中一座祠堂被众古祠合围,那里供着神凰族的六位祖师——都是历任飞升者。
“我去祭拜一下,也需要跟随?”她回头看着诸多大长老。
“上边有吩咐,近来邪修猖獗,为了保证峰主安全,我们不能离开半步。”几位大长老面带歉意,但一步未远离。
“好。”
她点头,踏入祠堂。
来到六位先祖排位前,她屈身跪坐下,双手合十,口中默念。
诸多大长老退至远方看着,保持肃静。
而后,安映秋起身,走向前方,双手取下一块玄黄玉的灵牌,上边没有任何字迹。
诸多大长老面色微变,不知这是在做什么,不过上边吩咐,只要不是有危及神凰族的动机,便不必阻止。
擅自动祖玉,应该也不算是吧
他们便用余光看着,随后又见她咬破手指,以血在上边书写东西。
诸多大长老脸色再变,话说自残的话,也需要阻止,但咬咬指头,还没表现出明显的自残动机,应该也不需要
鲜血形成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知过了多久,等落完最后一笔,那些鲜血字体忽然消失了。
天空忽然变成金黄色。
一缕缕迷雾与金光在祠堂内出现,迷雾深处,有阴影浮动,传来尖锐怪异的啮食声音。
身后诸多大长老,神色全部麻木,他们转身向外走去,步伐僵硬。
整个神凰族上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血腥味道。
有很多长老,弟子在迷雾中行走,没有言语,没有交流,但有一种无形的秩序,维持一切,让他们奔赴向一些目标。
安映秋起身,走到祠堂屋檐下,抬头看着漫天金光。
“忍让再三,又是谁在教我做事?”
她拾阶而下,轻轻拔出随身佩剑,来到古祠大门,一路再无阻拦。
剑光落下,沉重的铁锁应声而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