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夺取并州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蒲阪,苻坚闻言大喜过望,不出十日苻飞龙也成功夺取了河东郡,苻坚激动的用竹竿指着并州笑着说道:“去岁慕容垂以大军伐匈奴,斩杀数万之多,朕当时还当他是当世名将,却没想到却是差强人意,今日朕便为诸君破之,壮我大秦之威!”
邓羌等人能感受到苻坚内心已经滋生的骄傲之情,但是目前看来慕容垂确实已经跳到苻坚的包围圈里面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围杀他就好了,于是苻坚立马下令,从洛州抽调八千人进驻河东郡,然后要苻飞龙在河东征募士卒,因为苻飞龙是诈取城池,城中的军粮器械全部被他缴获,苻飞龙由此得以武装四五千人的军队出来。
苻坚下令,苻融吕光率领一万人从从并州城北方封锁并州,邓羌苟苌率领一万五千人在并州以南堵截慕容垂,苻飞龙在河东布置好防守,防备燕国来援后就率军西进,从西边缩小慕容垂的生存圈,他自己则带着主力大军,从西边主攻并州,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去解县解决张平。
慕容垂的斥候很快就发现了秦军的动向,慕容垂不能抗旨放弃并州,只能不停给邺城上书说明情况,祈求慕容儁派兵夺取河东,或者允许自己率军向东突围,可是这些上书全部被慕容儁留中不发,慕容恪有心救慕容垂,在朝中拼死劝谏慕容儁发兵,慕容儁都不许,摆明了要借秦军之手铲除慕容垂。
苻飞龙的军队进展很快,在河东呆了些时日后,他发现似乎燕国并没有打算西进的打算,平静的简直诡异,于是苻飞龙当机立断,率领六千兵马立刻向西出发,发誓要彻底对并州完成包围,慕容垂得知苻飞龙西进心中也是大为恼火,留了三千人守城,带着三千人主动出击,在稷山亭跟苻飞龙遭遇,双方大战一场,苻飞龙被击败,但是兵力损失不大,而慕容垂却因为邓羌等人从南边逼近不得不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回保并州。
而此刻苻坚则率领三万大军抵达了蒲阪。
看着秦军的主力到了,被围困在解县的张平心如死灰,他本来还寄希望于慕容垂能解救自己,可是现在慕容垂自己都被秦军围困了,他还能奢求谁?望着不远处迎风飘扬的龙旗,以及震天的万岁声,他哪里还不知道苻坚到了。
“张平现在什么情况?”苻坚抵达前线后招来杨安询问道。
杨安恭敬的说道:“张平尚在负隅顽抗,到目前已经组织了四次突围,不过都被我们击退了”杨安指着解县附近散乱着的尸体说道,张平起初两次突围差点击穿秦军的包围,但是随着杨安的学聪明下令在四周围起木栅栏,然后将张平留在的蒲阪的弓箭全部交给弓箭手让他们射杀张平的军队,从那过后张平的军队一出解县就会被乱箭射杀。
苻坚看着低矮的解县城墙,突兀的问了一句:“城中百姓呢?”
杨安闻言默然,百姓?要么战前已经逃走了,留在城池里的百姓估计也死的差不多了,张平的粮道早就断绝,连士兵都吃不饱了何况百姓?
苻坚见杨安默不作声,心中已经知道答案,只能微微叹息一声,然后用马鞭指着解县问道:“张平还有多少人?”
“应该还有两百人”杨安对张平的军队有个基本的了解。
苻坚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将领说道:“张平在并州经营已经几十年了,在并州并没有恶政,虽然此次他背叛朕,但却也没有害民之举,朕心怀仁德,不愿意让无辜的士兵百姓惨遭屠戮,想要劝张平主动投降,诸公谁愿意替朕走这一趟?”
闻言张蚝顿时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臣是张平的义子,愿意为陛下去劝降父亲。”
苻坚闻言打量了张蚝一眼,然后摇头说道:“将军是武将,这种事情还是让文官去吧”其实张蚝去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苻坚并不放心张蚝,他可不是一个喜欢放虎归山的皇帝,万一张蚝进去直接倒戈自己就亏大了。
这时薛赞站了出来拱手说道:“臣是陛下的近臣,愿意前往。”
苻坚看了看薛赞,还是摇了摇头,薛赞是自己的近臣,自己不能让他涉险,万一张平狗急跳墙杀了薛赞,自己就是血亏了。苻坚用目光扫视着下面站着的文官,却没有一人站出来请缨,不仅颇为失望,开口说道:“诸位平时都是世家门阀,自诩天下贤士,怎么今日却没有一人愿意为朕分忧?”
闻言苻坚麾下的汉人门阀世家子弟都面露羞愧,他们是世家子弟享受苻坚优厚的待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没有这个勇气去涉于险地。
就在苻坚非常不快时,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说道:“臣愿往!”
苻坚闻言大喜,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问道:“先生是哪家子弟?”
中年人沉着的说道:“臣崔液,清河崔氏子弟”
苻坚闻言点头感叹道:“清河崔氏,不愧大族,有如此贤者”说完便吩咐人拿来一樽酒,递给崔液说道:“公若是平安归来,朕必然有重赏,若是身死,勿虑子孙也。”
崔液推开赐酒,朗声说道:“不完成陛下诏命,臣不敢死,此酒待臣归来再饮不迟。”
苻坚闻言也不仅击节赞叹,同时拿崔液狠狠嘲讽下面一般汉人门阀的子弟,崔液没有拖延骑着战马就往解县去了。
张平是万万没有料到,苻坚没有发起进攻还派来了使者,他不信苻坚能放过他,所以崔液一到他就下令手下士卒刀剑出鞘,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就斩杀使者。
岂料崔液丝毫不惧的走到张平面前,也不下拜,只是轻蔑的说道:“你就是张平?”
张平被崔液的话问懵了,还是左右反应过来,厉声呵斥道:“大胆!居然敢折辱我家主公!”周围的士卒顿时便想上前斩杀崔液,岂料崔液不为所动冷笑着说道:“我,不过秦国一文官,死则死矣,陛下自然会厚待我的子孙,而公只怕族灭之祸就在眼前。”
张平闻言倒是冷静了下来,喝止了要动手的士卒,盯着崔液问道:“难道我不杀你,便可以保全九族吗?”
崔液冷哼一声说道:“若是不能,陛下为何派遣我到这里?”
张平闻言一愣,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苻坚现在灭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多此一举,崔液见张平发愣,继续开口说道:“将军经营并州数十年,对大秦是有功劳的,如今被宵小蒙蔽起兵叛变已经是重罪,陛下宅心仁厚给将军迷途知返的机会,若是不珍惜,只怕身死族灭,旦夕之间。”
张平闻言手中的宝剑无力的掉落在了地上,叹息着说道:“我背叛陛下,陛下如何还肯赦免我?只怕我是必死无疑了。”
崔液却不屑一顾的说道:“将军在此负隅顽抗难道就能保全性命吗?若是能投降陛下,至少比负隅顽抗求生的机会要大吧,况且将军的义子张蚝多次击败秦军,陛下尚且还重用他为虎贲中郎将,将军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张平闻言一阵意动,是啊,张蚝都被重用了,会不会苻坚真的对自己网开一面呢?就在这时,陈晋却开口打断道:“主公,此必然是苻坚诱使主公出降的策略,主公要是落入苻坚之手,只怕必受折辱,叛而不死者,臣从来没有听说过!”
崔液闻言眉头一皱,指着陈晋问道:“这是何人?”
陈晋见状脖子一梗说道:“陈晋是也,当初在并州起事便是我劝谏主公为之的,可惜天不佑我!”
崔液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猛的从腰间拔出宝剑,刷的一下斩断了陈晋的脖子,鲜血溅了他一身,士卒被这书生暴起杀人惊呆了,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张平则是难以置信的呵斥道:“为何杀我属下?”
崔液还剑入鞘,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开口说道:“此贼怂恿将军造反,将军不过是被他蒙蔽而已,自然罪责在于他的身上。”
张平闻言,欲言又止,看着倒在地上陈晋的尸体,居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崔液见状上前一把拉住张平的袖子呵斥道:“生死存亡,将军难道还不能抉择吗?若是不能抉择那么请速杀液!若是不杀液便请速降!”
张平看着崔液咄咄逼人的眼神,长叹一声,下令打开城门向苻坚投降。
苻坚见崔液真的说降了张平大喜过望,立马骑着马亲自来迎降,张平赤裸着上身,北上捆着荆条,跪在城门口以表示向苻坚请罪,而崔液则是满身血迹的站在他旁边躬身作揖。
“张平,为何背叛朕?”苻坚骑着马来到张平面前,冷声叱问道。
张平闻言砰砰叩了两个头,哭着说道:“陛下,都是小人蒙蔽臣啊!”
苻坚闻言瞟了一眼一旁陈晋的尸体,心中已经有了个七七八八,张平他没有打算杀,于是开口说道:“念在你辅佐先帝有功,朕不杀你,但是并州刺史你也别呆了,去长安吧,朕会封你做右将军。”
张平闻言叩首谢恩,他已经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处置完了张平,苻坚又笑眯眯的问崔液道:“公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崔液闻言则是突然跪地叩拜,把苻坚看的一愣,崔液开口说道:“陛下,臣的父亲崔悦昔日用于石虎,被新平人杀害,臣请陛下替臣报此父仇!”
苻坚闻言为难了,自己不可能为了崔液的私怨去处置新平无辜百姓,但是自己答应了给崔液赏赐,现在不给也说不过去,也是颇为尴尬的想了想开口说道:“要不爱卿换一个?”
崔液却不肯,坚持要苻坚下旨处置新平百姓,无奈苻坚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薛赞,薛赞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陛下,百姓杀害官长确实是不忠的行为,这样的行为倒也确实应该惩办,不如挖掉新平城池一角以示羞辱,同时也可以警示新平百姓。”
苻坚闻言大喜,转头问崔液:“此法如何?”
崔液也知道不可能为了他的私仇就处置一县之百姓,于是也叩头谢恩了,就这样新平城被挖去一角,而新平百姓则把这视为天大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