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朝辞命足够硬,又或是奴死之前的殷殷期盼,这只不足百岁的小狐狸最终自己照顾着自己,活了下来。
她拿起奴曾经用过的农具,将荒废的苜蓿园重新打理,一点点地将苜蓿灵草种回来。
只有看这茂盛蓬勃的苜蓿灵草,朝辞才能得以一丝宽慰。
此同时,奴死时的无能为力,在她心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她想要变得厉害,想要有能力握住她珍贵的一切。
即便那时的她并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去珍视。
在这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潜心修炼,朝辞很快就长出了两条尾巴。
她有三尾了,她其她族人一样了。
但她一点开心不起来,只是去奴的墓前跟她说了。
“我不想要这些。”
朝辞的五官已经褪去了稚嫩,曾经无忧无虑只想着吃鱼捉虫的懵懂真早就随着奴的离去,在无数个独自生活的岁月中被『荡』涤不复。
逐渐长开的脸美艳动人,却又因为来不爱笑,让她周身覆上了一层难以亲近的灰沉,反显得她锋利,难以亲近。
她站在奴的墓前,萧瑟的风卷过来,带起她暗红『色』的发尾。
“我不想要这些……”想起曾经奴相处的温暖过往,点点滴滴浮上心头,让她哽咽,“我只想要你能回到我身边……”
可是此时的她已经知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她切身体会着奴所说的“再也不到”,究竟是怎样的刻骨之痛难以磨灭的念。
陆今站在一旁,无声地陪伴着她。
看她这么难过,陆今非常想上前用力将她抱入怀中,告诉她,这里有个人愿意一直一直陪伴她。
可是,那时候的朝辞根本就听不,也无法感受到她的存在心疼。
朝辞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奇。如果一生一世守着这片苜蓿园,守在奴的墓边其实没什么不。
毕竟外面的世界也没人需要她。
可是在不久之后,有个人打破了结界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将这一切改变了。
那个人便是她的长姐,青侜。
青侜一直知自己有这么一个生下来就只有单尾的小妹妹被流放到苜蓿野地。
这些年青侜一直忙于修行,来没有想起过自己这个小妹妹,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不过前一段时间青侜发现苜蓿野地的方向有一些异动,有一股妖气正在搅『乱』青丘国的平衡。
是谁?
她忽然想起了这个没过面的妹妹。
难是她?
身为整个青丘的骄傲,族长的心肝宝贝,青侜想要去任何地方畅通无阻。她悄悄拿了族长的印符,印符上有着族长的气息,青丘之内可畅行无阻,令她毫不费力地入结界来到苜蓿野地,谁也没能发现。
在她的记忆里以及青丘上下狐狸的口中,苜蓿野地是一片蛮荒之地,除了荒草丛生那个狐族不详之兆外,什么也没有。
没想到亲自来到这苜蓿野地,发现这儿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站在田埂之上举目远望,连的苜蓿灵草散发着浓郁的芳草香,长得十分茂盛。阳光之下盈盈点点的光斑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地阔,居然很美。
“你是谁?”
青侜还在为这片灵草地感叹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女警觉的声音。
她回眸之时,两张长得极为相似的脸就这么对视了。
这么多年来,朝辞还是第一次到奴以外的人,还是一个自己长得极其相似的狐妖。
几乎在第一时间,她俩发现了对方身后的三条尾巴。
青侜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突然扬起了笑意,立即上前,一把将她抱住:“朝辞——我的宝贝妹妹,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妹妹?”
朝辞一旁的陆今同时疑『惑』。
后来朝辞才知,这个一看就知锦衣玉食的女人的确是她的姐姐,是她来没有过面的亲姐姐。
确定朝辞的确长出了三条尾巴,青侜回去后告诉给族长,族长也大为惊异,两个人一块去找了祭司询问此事。
“幺女单尾变了三尾,是否预示着吾族灾祸已除?”族长迫切想祭司那边得到答案。
祭司算了一卦,再结合最近青丘国风调雨顺,像是有一股祥瑞之气将要临近,再加上单尾灾星长出了三尾,的确是兆头。
“或许不祥之兆已经消除。”
“那能不能将妹妹接回来?”青侜对族长说。
很快,在青侜的极力劝说下朝辞被接回了青丘国,陆今跟着她一起回去。
两人走在青丘繁茂的街上,陆今震惊不已——到处是支棱着一双兽耳的狐妖!可爱了,青丘是什么堂!
陆今目光转移到朝辞的耳朵上。
朝辞有记忆以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的地方,此刻她看上去似乎很紧张,拼命在压抑紧绷的情绪,不让人看出来她的忐忑。
不过那双一直在颤动着耳根,不时被新鲜的声音吸引过去的兽耳,却出卖了她真实的心情。
原来这里就是我的家乡,是我出生的地方。
朝辞心『潮』澎湃。
可爱的小朝小姐。
陆今跟在她身边瞧她瞧得目不转睛,在心里偷笑。
原来她也不是一直那般容、游刃有余。她也有小时候,也有胆怯奇的时候。
朝辞这双耳朵本来就很让人喜欢了,每次动起来是让陆今蠢蠢欲动。
犹记得那场极为鲜明又生动的梦里,她伏在朝辞的后背上尽情地玩弄它们,甚至还将手指伸了耳朵里,刮她耳洞里的软『毛』,手感极,即便朝辞被她折腾得痒到不行也没反对,就任她胡闹。
陆今这会儿再看朝辞那不时闪动一下的『毛』耳朵,心痒得不行,恨不得直接一手满满地握住,狠狠『揉』搓一把。
朝辞回到了青丘国中,到了她的母亲以及几位哥哥姐姐。
除了青侜之外,其所有人用一双冷漠的眼看着她,勉强保持着礼貌,但眼底里的回避却被敏感的朝辞清晰地洞察。
朝辞永远记得那些所谓的“亲人”们对她投『射』过来冰冷又嫌恶的眼神。
们不喜欢她。
她被安排在皇城西北角住着,每日按时去学堂,读习字学习族训。
这些枯燥的生活以前在苜蓿野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卡得她浑身难受。学堂需要规矩,狐族之中有千百戒律不可违背,这让小无拘无束的朝辞非常非常不习惯。
回来之后读了不的朝辞也觉得很纳闷,明明是妖界的狐族,却要学着人界那些儒生『吟』诗作对,硬要披一张人皮学着时下最受追捧的模样,可私底下依旧喝血吃肉,打架斗狠凶态尽显。
当真自欺欺人。
虽然很不喜欢青丘国内的气氛,但她还是非常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亲情,她想要努力去亲近她的血亲们,努力去读那些她不喜欢的,学习她的不喜欢的礼仪。
彻夜苦读,潜心修炼,她将所有的时间花在了自我提升之上,只希望母亲哥哥姐姐们能正眼看她,哪怕一眼。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母亲依旧不喜欢她。
她将所有最最喜欢的食物、最最珍贵的东西送去给母亲,可是最后她发现,母亲根本没有吃也没有用。
母族对她的态度让她不解,她便暗中去调查。
很快她就知了自己为什么小被放逐山野,她明白自己曾经是狐族不祥的象征,为了让族人避祸,她便被母亲、被族人抛弃了。
这么多年来,她亲生母亲对她不闻不问不说,连那困住她、灼伤她的结界是母亲亲手下的。要不是姐姐的话,她可能到现在还在野地之中。
到底是山野长大的孩子,无论她多努力,终究会在一些小小的细节上展『露』出不同。
她明白,自己小受到正规教育的小狐狸们不一样。再加上她曾经“不详”的身份,不仅血亲不爱她,在这偌大的青丘国中,依旧没有人敢接近她,也没人愿意她当朋友。
身在闹市,周围繁华似锦,朝辞依旧孤独。
唯一还会惦记着她的就是姐姐。
青侜了她那时候唯一的精神支柱。
她喜欢青侜,崇敬青侜。
即便全世界不爱她,只要姐姐还愿意跟她说话,她便知足了。
青侜偶尔会来看她,给她带点小点心小玩意,陪她说话,会带着她去认识朋友。
虽然那些朋友整萦绕着姐姐身边的朋友朝辞并不喜欢,也不乐意们总是拿她来衬托姐姐的优秀,奉承姐姐。
不过她喜不喜欢又如何?只要姐姐开心就行,她没有任何意,即便做姐姐的陪衬她也心甘情愿。
其实朝辞早就察觉到了一些微妙情绪,就连旁观的陆今时不时会被这些暗讽的言语气得撸起袖子想揍人,何况是当事人朝辞。
但朝辞无动于衷,甚至会全程陪笑。
只要姐姐能开心,她什么愿意做。
陆今明白,朝辞非常珍惜姐姐的情感,这是她在世间唯一的牵绊。
朝辞全神贯注地看着身边说话的青侜时,眼里尽是溺爱的神采。陆今知她是继奴之后,又一个让朝辞想要亲近、不愿失去的人。
朝辞依旧潜心修炼,赋异禀的她很快长出了第四条尾巴。
她居然长出了第四条。这可是青丘狐族万年来来没有过的事。
可是……真的那么难吗?朝辞有点儿不解,她没怎么努力就长出来了啊。
这件事让她不知该如何是。
她知长姐青侜是全族的骄傲,是族长的心头肉,是号称万年来最有潜力的灵狐。全族在待着她突破自我,长出第四条尾巴,甚至第五条、第六条……一直到第九条,为传说中的九尾神狐。
九尾神狐是个什么玩意朝辞不知,也没兴趣知,可回来这么久了,姐姐依旧没有长出第四条尾巴,甚至无法一招震动山野,劈云斩日。
已经领先姐姐一步,这让朝辞内心不安。
青侜依旧会来找她一块儿吃饭,一块儿游湖,跟她诉说苦恼。
“为什么我还是没长出第四条尾巴呢?”
朝辞根本不敢跟她说自己轻轻松松地又长出了一条。
她已经有五条尾巴了……
又过数年,朝辞第六条尾巴长出来的时候差点被人发现,青侜依旧只有三尾。
周围的人在宽慰青侜,没关系的,大家是三尾狐,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一定可以。
能长出第四条尾巴的,非你莫属。
朝辞知继续这样下去或许很快就会被人知她的秘密,即便能用术法掩盖,可周围全是狐妖,能隐瞒一时不能隐瞒一世。
要是暴『露』了,姐姐恐怕会非常难堪。
到第七条尾巴即将要冒出来的时候,朝辞借口要打理苜蓿园,再次离开了青丘。
族长知后痛心疾首,在青侜面前痛骂这顽劣无志的女儿,就不该对她报以任何的希望!
青侜安慰:“朝辞或许还是习惯山野生活,在城里待着也很难适应,让她读练功是费劲,还不如放任她自由。母亲难到现在了还对她给予希望不?”
族长听过之后,也觉得在理,便不再管她。
离开城市回归山间,朝辞落得一身轻松,八尾很快就长了出来。这么多蓬松的尾巴平时打理起来也挺费劲,她一般缠于腰间,随便变个戏法让它看上去像团腰带。
结界依旧存在,她也懒得去管,最谁也别来打扰她,能落个清闲自在。
她依旧去奴的墓前陪她说话,继续精心照顾苜蓿灵草。
游离在母族之外,本以为就要这样日复一日无聊地终此一生,没想到,遇到了那降、命中注定的小兔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