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愣了愣,静静看着他坦诚的眼。
那双眼,又黑又深,包含无数她看不懂的情绪。
想去探究,也想……占有。
可她怕那里面不是她,而她也没法做到占有。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明知道一些问题追究太深,伤的是自己,可就是忍不住心底的躁动和好奇。
情绪拉扯着思维,思维带动着身体。
很矛盾,也很难过。
有句话叫,明明从未拥有过,就已经失去千百次。
用来形容现在的她,再对不过。
她从未拥有过这个男人一分钟,但每次看他,都觉得已经失去了千千万万遍。
其实细细看来,宗砚俢的长相,真的具备那种叫女人一秒沉沦的魔力。
成年男人身上散发的低调和冷漠,互相糅合,随意一瞥,就让人挪不开眼,沾染分毫后就觉得非他不可。
所以她能理解那位小富婆对她的恨。
如果爱上了,那么他就是万劫不复。
她没有给宗砚俢任何回应,而是又一次低下了头。
直到服务员送上餐品,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
她吃得很少,一口蒸饺要嚼很久很久。
“宗砚俢,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妻子吗。”时一忽然问。
她都没法解释这些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自己在想什么。
她原本不想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可身体不受控制地开了口。
开弓没有回头箭。
全看他会不会接着。
男人捏着筷子的手僵了僵,反问,“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时一也不瞒着,咬着筷子点点头,很坦诚的模样,“就遇到戴茵那天,走廊遇到的小姑娘。”
男人眼角压紧了些。
“她叫我别打你的主意,她说你很爱你的妻子,甚至在她出意外后,你甚至追她而去,说你身上的每一处纹身都和你的妻子有关,说你如今都在打理妻子的产业,说……”
“时一。”他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不知是出于恐慌,还是出于愧疚。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眸中的黑暗更浓郁了。
时一捏着筷子,慢慢垂下眼,发丝跟着一起从耳边吹落到前胸。
“别听别人说。”他哑着声音,语气里糅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那我听你说。”她回,目光坦荡地望着他。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寂静。
时一感觉胸口塞了一把沙子,磨得她呼吸道生疼。
她放下筷子,落落大方地笑了笑,眸里一片坦诚。
“我承认,宗砚俢,我对你确实很有好感,就像当年对我前夫一样,很喜欢,控制不住的那种喜欢。”
她每说一句,对面男人的脸色便苍白一寸。
“是你说让我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我给了。”她淡淡一笑,“可你好像,并不想跟我坦诚。”
“我之所以开始说只想要睡觉的关系,是因为你身上出现了太多不可控的因素,我怕自己会失控。”
“如今,我好像已经失控了,宗砚俢,我再给你第二次机会,讲讲你前妻吧。”
这是第二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让他坦诚的机会。
如果不说,那么两人接下来的路,便泾渭分明。
宗砚俢也放下了筷子,没吭声。
他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怎么对另一个女人,去平淡的讲述他和伊伊的过往。
每一幕,都想锋利的刀子切割着他的血肉。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在每个不能入睡的夜晚里翻腾。
“你不说,那好。”时一喝了一口水,像是给自己壮胆,“以后我们就是单纯的员工和老板的关系。”
她站起身,拎起背包往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
忽然,身后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在她手掌落在门把手上的瞬间,另一只手腕被炙热的掌心牵住。
他的温度,瞬间蔓延到每根神经。
时一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男人眸色极其纠结,在说与不说中痛苦挣扎。
“一一……”
他声音透着沙哑。
时一忽然就笑了,笑声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她掰开男人禁锢自己手腕的手,仰头看着他,“你前妻的名字里,也有一这个字吧。”
宗砚俢顿时愣住,感觉一记闷棍敲在后脑。
“宗砚俢,别把其他人都当傻子,你对着我叫过不止一次这个名字。”
她每说一个字,他的心都跟着颤抖一下。
“你是在叫我,还是透过我,在叫你爱了很多年放不下的妻子。”
像是最锋利的刀刃,捅进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继四年前的撕心裂肺后,他以为不会再有让他心疼的事情发生,可眼下,他的心真的疼了。
眼底泛起几道血丝,他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女人。
“时一。”他薄唇中吐出这两个字。
时一挑了挑眉,长吐一口气,连连点头,甚至于两只手抬起,挡在彼此之间,“OK,我懂了。”
她背对着门板,将房门打开。
像是瞬间从某种状态中抽离,浑身坦坦荡荡,“宗砚俢,到此为止。”
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走廊的光和室内不同。
一瞬间,她像是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而他被留在那里,孤零零一个人。
这次,他又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去追,可他不敢。
或许连少司说得对,他似乎是把时一当成了替代品,对她不公平,也容易把他自己玩进去。
一语成谶。
他好像,真的掉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