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信使?
听到这四个字,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全都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李朝生派人来干什么?宣战?
洪承畴看了看一旁的二人道:“有请。”
手下传令兵立刻应是转身去请蓝田信使,这个时候蓝田信使来了,不论是宣战,或者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三人都要见一见,不见就更加不合适了,你这不见是准备跟蓝田开战吗?
见一见这件事说不定还有转圜余地,顺便看看蓝田的态度,他们也好做一些事情,做出一些应对。
传令兵跑下去,三人坐回自己的座位,很快一人走进大帐之内。
来见洪承畴三人的信使很年轻,看样子只有不到二十岁的样子,此人乃是蓝田学院刚毕业的学生,这一次是随李朝龙大军前来陕北收拢土地,并且选择一地担任里长,而之所以派他来见洪承畴是因为他所在的位置离洪承畴的大营最近,策马半日可到。
而白守民在赶时间,他必须在皇帝的信使到达蓝田之前把县尊的态度告诉洪承畴,让洪承畴他们知道这件事县尊的态度,以及留给他们做出反应的时间。
“蓝田延川土岗里长张望可见过三位大人。”
来人向三人抱拳施礼,孙传庭微微皱眉,延川土岗,这已经到了榆林南面了,这么说蓝田的扩充已经把陕中地区都占领了,甚至都安排上里长了吗?这李朝生动作真快。
孙传庭想着,洪承畴也眯缝起眼睛了,蓝田这次扩张速度明显比以前快多了,这说明李朝生的耐心已经在逐渐消磨,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扩充地盘了,这次陛下要是真的给了李朝生机会,李朝生恐怕不会客气,转眼之间陕西就会被李朝生吞下,甚至会波及到山西,河南等地,陛下啊,你这次真不该如此行事,闹不好转眼之间就给大明培养出一个滔天巨寇啊。
洪承畴想着,看了看不说话的孙传庭以及想说话的卢象升缓缓开口道:“张里长远道而来幸苦了,坐,给张里长看座,拿来一份酒菜。”
张望可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一翘拱手道:“谢大人。”
洪承畴这句话里有明显的示好意味在里面,他叫张望可里长,张望可可是陕中延川土岗的里长,这里离蓝田十万八千里,是这些天李朝龙跑马圈地划出来的土地,算是李朝生私自分给张望可的。
这个可是不受朝廷认可的,可是洪承畴却承认了张望可里长的身份,这说明洪承畴已经默认这延川土岗这一片土地归属权是蓝田了。
他要是不承认,这时候就算不治罪张望可,也不会称呼张望可为张里长。
张望可坐下,下面的人端来酒菜,酒菜很简单,一盘子猪肉,一碟子不知道是啥的青菜,两个白面馍,一壶酒。
与洪承畴三人的饭菜无二。
张望可今天上午正在忙着帮助当地恢复生产,收拢流民呢,忙的后脚跟不挨地的,连口饭都没吃,然后就接到县里通过电报机发过来的紧急任务,于是张望可就上马,一路飞驰,直到现在才下马,肚子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这时看到酒菜也不客气,冲洪承畴三人拱拱手道:“在下不客气了,于是就啃着馒头,就着猪肉,青菜吃了起来,噎到了拿起酒壶就喝了口酒。”
蓝田书院毕业的这些学生,可能都沾染了李朝生野蛮且自由的气息,又是很不注意小节,他们更加在乎的是实际,是如何带领百姓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
因此这时三人看向下面这个狼吞虎咽的年轻人,都不由有些诧异,在面对洪承畴卢象升这般手握军权的封疆大臣还能如此坦然自若,这是个人物啊。
国子监里面学八股的人可做不到这一点,也许这就是蓝田书院人才辈出的原因吧,不拘小节,专注事实。
张望可能够从一干毕业生中挑选出来,来到陕中这些被流寇祸害,荒芜的地方担任里长,本身就是一种重用。
要知道朝廷想要重用什么人,绝对不会给他派到什么特别富庶的地方,富庶的地方可以过得好点,对贪官可能还是个肥差,可以多搜刮点油水。
可是你想做出政绩很难,这个地方本来人人都能吃饱饭了,你来到这里经过不懈努力,让这里百姓偶尔能吃上一回肉了。
这样的政绩如何能比得上这里百姓都吃不饱饭,你来了,人家能吃饱饭了大呢?
其实这两个难度差不多,但是后面就很显政绩,前面这个就不那么明显了,因此一般想要提拔谁,把谁扔到穷乡僻壤,这就是重用。
因为起点够低,只要努力,就可以看到起色。
尤其是蓝田,这里由于治理地方大多是一腔热血的学生,对贪污腐败的抵抗力还是很强的,因此整体的氛围比较廉洁,另外加上李朝生下设的密谍司,以及百姓举报制度,让腐败得到有力监管,因此蓝田的官员大多数都是清廉的。
这其中百姓举报制度最为有效的手段,百姓只要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受到了冤枉,或者掌握了当地官员贪赃枉法的事实证据,就可以向县里密谍司下设的监察衙门举报,只要举报了密谍司就会进行核查,如果核查出问题,可以直接上报对官员进行批捕。
如果监察衙门出现腐败,与当地官员勾结,百姓还可以继续上访,县里不管到府里,府里不管到蓝田,蓝田要是还不管,还可以赶每个月的初一到蓝田县正堂衙门,那一天李朝生会亲自坐堂一天。
如果你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谁都不管你,官官相护的话,你就可以来找县尊告状,县尊肯定会秉公办理,绝对不会徇私舞弊。
因为李朝生要是徇私舞弊的话,蓝田县也就彻底腐烂了。
李朝生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你真的被冤枉成窦娥了,也要让你找到一个讲理的地方,这就是蓝田,一个讲理的地方。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越级上告到李朝生这里来,而李朝生坐堂这些年只接过两个桉子。
而且几乎都是闹剧。
第一起桉子,是个婆媳纠纷,一个恶婆婆拿茶杯把自己开了,送儿媳妇忤逆。
忤逆在这个时代可是大罪啊,晚辈忤逆长辈轻者打板子,重者可以杖毙啊。
这人一上堂李朝生就知道这桉件的忤逆可能性很小,原因也很简单,一上来就见到一个膀大腰粗满脸横肉的中年悍妇,扯着一个瘦瘦弱弱跟小鸡子的柔弱女人上来,柔弱女人苦苦哀求,可是中年悍妇却破口大骂。
你就看这一幕,这悍妇说他儿媳妇拿茶杯把自己开了的可能性就很小,因为这体格对比,只要儿媳不傻,这明着动武的可能性太小了。
你要说这小瘦弱女子下砒霜毒杀了悍妇李朝生还能相信,可是你说她直接拿茶碗开了这个明显打不过的恶婆婆,这不符合常理啊。
再看这婆媳的彪悍程度,李朝生瞬间就明白了个大概,再一询问就知道咋回事了,明显就是婆婆看儿媳妇不顺眼,故意刁难啊。
这种事情还真的挺难处理的,毕竟清官难管家务事,附近看热闹的百姓也很多,当看到这对婆媳就有人说起这婆婆平时如何刁钻了,如何欺负儿媳妇儿,可是按照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长辈送晚辈忤逆,晚辈没忤逆也是忤逆啊。
恶婆婆在公堂上跪地磕头请李朝生打儿媳妇板子,而且是扒了裤子打,这个年代扒了裤子打一个女人,真打了,这小媳妇儿也不用做人了,出门就能吊死。
李朝生知道这事棘手,想了想直接给出的判决是:儿媳忤逆,乃是儿子管教不严,当为首恶,先打儿子,并且问恶婆婆要死要活。
恶婆婆听了这话当时傻眼了,恳求李朝生手下留情,李朝生岂能被一个老妇左右,直接让人把儿子拖下去打三十板,听到儿子的惨叫,恶婆婆哀求县尊手下留情,小媳妇儿也哀求饶了她家男人。
李朝生这时看着恶婆婆道:以后你们家不管是谁忤逆了谁,只要是你们婆媳闹事,就打儿子。
事后谷子问李朝生婆媳闹矛盾,打儿子是不是有些武断了,李朝生回答是: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妈跟媳妇儿都摆不平,挨打也是应该的。
第二件桉子,就纯属找事了,本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普通邻里纠纷,就跑到了李朝生这里告状,李朝生当时就愤怒了,他坐堂是来解决邻里之间谁多占了谁家地一尺地的事情吗?这事不应该是里长管的吗?
李朝生当时就想惩罚当地里长,可是想想不对,这事不能惩罚里长,自己要是惩罚里长,里长肯定会强调百姓不可无故去找县尊告状,而慢慢的这件事就可能变味,变成了地方里长阻止百姓告状。
那李朝生设置这个百姓举报干什么?
因此里长还不能惩罚,不惩罚里长,可是这以后这样的桉子自己也不能都管啊,要是都管了,李朝生不用干别的,可以干村主任了。
而且还有可能被这种事情耽误了真正受了大委屈百姓的事情。
想了想去,李朝生想到了这封建社会的糟粕,那就是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以民告官,不管有理没理先吃一百杀威棒。
看电视还能看见,告御状还要先滚钉板,跪铁钉等等可怕的刑法
而李朝生不能学封建社会那么迫害老百姓,但是李朝生却可以在此基础上改良。
所以后来李朝生规定,若是以鸡毛蒜皮小事或者诬告诽谤之事来告状,查清缘由之后,当重打三十棍以作惩罚,情节严重者,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有了这个规定之后,果然再也没有无事生非者前来县衙告状玩了。
洪承畴等张望可吃饱喝足,便开口问道:“你家县尊让你来见我们所谓何事啊?”
听了这话张望可把手里酒壶放下道:“三位大人,我家大人有句话想要让我带给三位大人。”
“哦,何话?”
听了张望可的话,三个人神情都是一正,互相对视一眼,齐齐问道。
张望可这时抱拳以表示对李朝生的敬意道:“我家县尊说:我蓝田县安居乐业,百姓和睦,安分守己,对朝廷恭顺有加,赋税不曾少过一分一厘,可是皇帝却受奸臣懵逼,竟然要把蓝田划归给张献忠这个流寇反贼,他心甚痛,不明白朝廷把蓝田当做什么,把蓝田百姓当做什么?”
“故我家县尊发誓绝不会让张献忠来祸祸蓝田百姓,因为这里是我蓝田人的家,谁要是打蓝田人家的主意,我们蓝田人就要跟他拼命,现在县尊派我来知会三位大人一声,朝廷的圣旨已经到了山西,若是天使到了蓝田,宣读圣旨,县尊恐怕就要抗旨不遵,到时候免不了与朝廷为敌,与三位大人为敌。”
“我家县尊心生不忍,让我来告诉三位大人一声,若是圣旨到,兵戎相见之时,请三位大人莫要怪他,这是朝廷逼他的,当然若是陛下回心转意,圣旨不到,那么我家县尊与三位大人依旧是好朋友。”
张望可说完这话看着三人面色都变得怪异起来,一抱拳道:“感谢洪大人招待,在下话带到了,便先走了,告辞。”
说完张望可转身就走,屋里只留下洪承畴三人,三人彼此都不说话了,孙传庭这时看着洪承畴卢象升明知故问的道:“李朝生此举何意?”
卢象升没说话,洪承畴眯缝起眼睛道:“跟咱们要投名状呢。”
卢象升皱眉道:“怎么办?截杀天使这种事情卢某绝对不会做的。”
“那你愿意跟蓝田开战?”
孙传庭问道,卢象升闭嘴不言看向洪承畴,洪承畴这时微微皱眉,捏着酒杯,孙传庭这时说道:“咱们能不能不杀天使,还让李朝生接不到圣旨?”
“什么意思?”
卢象升看向孙传庭,孙传庭道:“找人扣押天使,等事情结束,再放了天使,如何?”
卢象升闻言还没说话,洪承畴便喝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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