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意一到医院便觉得这里的气氛很不对劲,那隐隐之中似有什么雷霆之怒在蓄势待发着,这剑拔弩张的气势下,仿佛分立两派。
一派以自家父亲为首,正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瞪着初出茅庐的三婶。
一派以三婶为首,她正巾帼不让须眉的与自家父亲大眼瞪小眼。
沈天意有些为难了,他向来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但一边是自己至亲至爱的父亲,一边又是需要他死抱大腿的三婶,真是举棋不定,左右为难啊。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沈二乘一副懒得和小孩子斤斤计较的大仁大义模样,坐回了椅子上。
沈天意挪着小碎步靠近自家三婶,压低着声音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出了问题,我怎么瞧着刚刚你和我父亲用眼神大战了三百回合?”
江清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睁的太久,太干了,她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昊廷三哥的事?”
沈天意轻咳一声,“我这不是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吗。”
江清柠半眯着眸子瞪着他。
沈天意惊愕道:“那小子不会跑来了吧,还和我爸碰了面?”
江清柠嘴角抿成一条线,不说话。
“你小子给我滚过来。”沈二乘见不得自家宝贝儿子对着一个小丫头鞍前马后的狗腿模样,沉着声音喊了一声。
沈天意打着哈哈道:“爸,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你三叔现在生死未卜,你还笑得出来?”
沈天意立马换上一副苦瓜脸,扼腕叹息着:“可怜我那正值壮年豪气迸发的三叔啊,年纪轻轻就——”
“你三叔活得好好的,你一副哭丧的样子是想咒他死?”
沈天意乖乖的闭嘴了,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满脸都是我很紧张,我很担忧,我很焦虑。
时间一分一秒弹指即逝,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掩了过去,天色沉沉,似随时都有大雨倾盆。
滴答滴答,雨珠落在屋檐上,落在玻璃上。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清柠趴在床头处,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得她手脚都发麻了。
“丫头。”
低沉又喑哑的声音自头顶上空传来。
江清柠条件反射性的坐直了身体,因为初醒,眼中氤氲着团团水雾,她激动的揉了揉眼睛,渐渐的看清楚了面无一点血色的男人。
沈烽霖看着她额角处被压出来的两道红,低喃道:“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
江清柠拿着小勺子替他润了润唇,说着:“伤口还疼吗?”
“没事。”他自始至终还是那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事。
江清柠皱了皱眉,“三哥,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年龄小就缺心眼?”
“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会没事?”
沈烽霖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点疼。”
“医生说疼也要忍着,要不我给你吹吹?”江清柠说的很一本正经,更是面色严肃的等待他回复。
沈烽霖隐忍不住那不苟言笑的表情,启唇一笑,笑的好像伤口更痛了。
江清柠眨了眨眼,在她印象里哪怕自己说笑话把口水都说干了,这个男人也会面不改色的蹦着那张面瘫脸,现在自己这般认真的面对他,他怎么就笑的这么不顾身份了?
沈烽霖当真是被她那满脸的认真劲儿逗乐了,那犹如老母亲般慈祥的眼神,真的是太可爱了。
可爱的就想要啄一口。
江清柠见他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转而一脸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急忙道:“怎么了?”
沈烽霖沉默不语的摇着头,那紧锁的眉头时时刻刻的告诉她自己在忍痛。
江清柠来不及思考,按响了传唤铃。
一大批医院犹如踩着风火轮那般心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江清柠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医生们请出了病房。
须臾,主任医生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江清柠提心吊着胆,不敢问,生怕得到自己不想听见的任何话。
医生委婉道:“三爷现在刚醒,不适合做任何剧烈动作,沈太太您要控制您自己。”
江清柠听得有点懵,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就见他一个人瞎乐呵了。
医生再道:“我给他加了一点安定,已经睡过去了,沈太太一定要记住,控制自己。”
江清柠轻咬红唇,“我谨遵医嘱。”
医生们一个个相继离开了。
江清柠坐回了床边,双手支在下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熟睡过去的男人,难道是她在他昏迷期间做的那些事医生们都知道了?
她无非就是亲了他几下,再然后牵了牵手,顶多就是趁着他没有知觉的时候欣赏了一下他那秀色可餐的身体。
江清柠撅起了嘴,果然要控制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那我就只亲一下?
江清柠瞻前顾后的环顾了一圈病房,确信连只碍眼的蚊子都没有之后,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幸福感,灌满了全身上下。
江清柠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兴奋的难以自控了。
夜,悄然而至。
一场大雨之后,气温骤降几度,寒风瑟瑟的黄昏下,一辆轿车停在了别墅区外。
程易面无表情的将一杯温水放在了桌上,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哭的满眼通红的女人。
江清河嗓子都哑了,双手紧紧的捧着水杯,她很冷,大概是在寒风里站了太久,冷的浑身都在发抖。
程易背对着她,自顾自的翻看着书籍,偌大的客厅里,静若无人。
江清河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事已至此,所有解释都是掩饰。”程易的语气不轻不重,那清冷的样子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江清河摇头,“我们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江小姐,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吗?”
“我们真的没有,天浩他腰部以下都是没有知觉的,你知道吗?”
程易愣了愣,握住书本的手骤然一紧。
江清河又一次不堪屈辱的哭了出来,“他根本就不能做一个正常男人了。”
程易回过头,不敢置信。
江清河说的言之凿凿,“沈家为了顾全他的自尊心,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的消息,可是他早已失去了做一个正常男人的资格。我们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程易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清河挺着胆子走到了他面前,蹲下了身,目光灼灼的对视着他的双眼,几度哽咽。
程易见她握上了自己的手,下意识的缩了回来。
江清河特别清纯,不施粉黛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模样,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保护她,呵护她。
她垂下眸,低不可闻的说着:“我、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