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排行榜上第六的a+级危险地,夜哭古村。
无数人在此全军覆没,彻底消失,连尸骨都没留下;又有无数人跃跃欲试,野心勃勃,妄想用命来这赌一场。
实际上,进了西南密林,是生是死全看运气。
来到夜哭古村的死地,只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叶笙在桌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天快要黑了。
捕梦网烧得只剩下蛇骨,灰烬落了一地。
他扬起头,伸出手,苍白的指尖碰了下冰冷的蛇骨,叶笙眼眸黑白分明,出了会儿神,这一刻竟然有种生死无常的感觉。
如果他没有属于第七版主的故事笔,没有在a级事物上留下痕迹的能力。那么,他能活过夜哭古村吗?在这里,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想活下来,必须在第一个轮回就发现回溯的秘密;必须在第二个轮回就发现死地的秘密。
必须牺牲一个轮回,用来【请期如此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叶笙撑着桌子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刻特别想见宁微尘。他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出山洞时,状态那么差了。
叶笙揉了下太阳穴,推开门,发现宁微尘居然就在门外。
喜婆过来把要【问名】的东西都交给了他,嗫嚅道:“东……东西就在这里了,你们自己去后山。”
喜婆莫名地有点恐惧,支支吾吾交代完后,就走了。宁微尘垂眸,漫不经心地拿起一盏长明灯,手指划弄了下烛心,感觉到什么,讽刺地轻笑了下。
身后传来开门声,宁微尘转过身来,看到叶笙苍白如纸的面容,一瞬间笑意散去,皱了下眉,快步走过去:“你不舒服?”
叶笙见到他后,稍微安下心来,他摇摇头。
宁微尘安静看他,眼神幽深,冷声道:“不舒服就告诉我。”
叶笙还是摇头,语气尽量平静:“没有不舒服,而后最后一天了,再不舒服也得忍着。”
宁微尘微笑,气得咬牙切齿,笑容昳丽而危险:“谁告诉你一定得忍着?”
他低下头,眼神晦暗不明,半开玩笑半认真诱哄道:“叶同学,你现在跟我服个软,我就带你出去怎么样?”
叶笙跟他撒个娇,他或许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哪怕是直接跟第六版主暴露身份,彻底跟异端帝国撕破脸,让今后的计划难度翻上好几倍也无所谓。清醒疯魔,一念之间。
叶笙愣住,经历过那个漫长的梦、走过两个血腥的轮回,如今听到宁微尘的话,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叶笙笑得次数很少,于是弥足惊艳。
宁微尘情不自禁愣了一下。
叶笙笑完后,说道:“不怎么样。走吧,问完名,大概一切就结束了。”
夜哭古村难在机制,不在异端的等级。
宁微尘道:“你真的没有不舒服?”
叶笙:“太子爷,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身娇体贵的。”
宁微尘嗤笑:“你不身娇体贵?”
叶笙:“……”哦,想到自己当初在车上两天没散的痕迹,不想说话了。不过这他妈能怪谁?
叶笙想打人,但是只能安慰自己下次讨要回来。
他只是在宁微尘面前稍微放松了点。一路走到顶楼,走上悬桥,叶笙眼眸恢复冷冽。
寒月高挂,长风吹动雾岚。
叶笙伸出手,主动抓住了宁微尘的手,低声说:“跟在我后面。”
宁微尘倒也没有推辞,借着浓雾,化被动为主动,和叶笙十指相扣。虽然他觉得他们现在的相处,也没必须要装下去了。
【问名】第一步,卜名。
上个轮回的自己,已经把【相看】和【请期】都做完了。
结绳记事上第四天的一个重大的结,其实就是让他完成问名。
问自己的名。
所以叶笙并没有烧孟红拂给他的那张纸,他撕下空白的一角,用血写上自己的名,烧成灰烬,洒在蛇缸上。
宁微尘本来在打量夜哭古村的宗庙,甚至有心情,拨动他们挂在墙壁上犹如经幡般的家书,余光突然落到叶笙这一举动上。宁微尘:“……”
咔。冰冷修长的手指一用力,家书被他生生撕了下来。
夜哭古村众先祖:“……”敢怒不敢言。
宁微尘走过来,很缓慢地勾起唇角:“叶同学,你在做什么?”
叶笙嗓音微哑,低声说:“这里是夜哭古村的死地。这里就连先祖的灵牌都是假的,想要活着出去,必须走到生地去。”
宁微尘:“嗯,所以你写你的名字干什么?”
叶笙冷酷说:“显而易见,我要成为新娘,才能走到生地去。”
宁微尘:“……”
叶笙:“……”
别说宁微尘无语,他自己都无语。
叶笙自己也觉得这事挺操蛋的,抿紧唇,眉眼间的烦躁戾气更重了。到生地的第一秒,他一定就要用枪毙了夜哭古村那傻逼先祖!叶笙不想跟他交流这种事,快速道:“走吧,现在该去送嫁了。”
送嫁的流程,就是走过黄泉路,一边走一边把嫁妆丢进深渊里。嫁妆其实都是一些新娘用纸剪的很小的物件。鹤、床、桌子、被褥、灯笼,什么都有。
它们小巧容易携带,重点还是长明灯,要用灯驱散黑暗,才能被孟家的列祖列宗放行。
这里既然是死地,必然沉睡着那些祖宗。
新娘给了他们两盏长明灯。叶笙在梦里就有上一次的经验了,所以他做事非常干脆利落,帮宁微尘把长明灯点燃后,他就抬步往里面走。他的记忆力非常好,早就把蛇缸上方的图文记在心里。只需要走到尽头,用蛇血书写,这一次【问名】就完成了。
谁料他走到一半,忽然一阵寒风从前方刮过,嗤啦一声,他身后的光忽然暗了。叶笙愣住,他猛地回过身去,就看到宁微尘手里那盏长明灯,居然是灯芯是断的!
新娘早就在里面做了手脚。
叶笙猛地反应过来。
孟红拂的话。
——“姐姐一定很信任你吧,把这都告诉了你。你去帮我【问名】好不好,【问名】需要两个人,你可以再带一个熟悉的人。”
孟红拂,孟红拂……
他脑海里闪过孟红拂的眼。
在第二次轮回,庙门彻底关上前,血新娘的双眼布满血丝,充斥着被欺骗的愤怒,屈辱,和刻骨的恨。
白胥曾在孟红拂的梦里看到过所有皇后工会的人!
孟红拂!孟红拂的记忆是不会被回溯的!她记得,她什么都记得!
叶笙心里涌现出毁天灭地的杀意来,他举起自己的长明灯,快步走过去,想把灯给他,然而宁微尘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黄泉路旁边是肆虐的黑雾,魑魅魍魉绕在脚下。
宁微尘的眼眸泛出幽暗银紫色,他凑过去,低声在叶笙耳边道:“继续走,别回头。”
叶笙:“宁微尘!”
宁微尘轻声说:“别担心,我会没事的。”哐当一声,他手里的长明灯跌入深渊,他的身影也被黑暗覆盖。
叶笙手指抓住手中的灯盏,骨骼泛白,眼里赤红一片。他走到石室尽头,几乎要把石壁刻穿,写下名字。而后快步出去,在灵牌下取走钥匙,几乎是用跑地回到了夜哭古村。这一次,他谁都没理,谁都没看。叶笙推开新娘的门,进去之后就将门重重关上。孟红拂在床边梳着头发,看着他充满戾气和杀意的眼眸,一下子红唇勾起,慢慢笑了起来。
“啊,你回来了。”
叶笙脸色堪称扭曲,他走过,直接拿出枪,抵住孟红拂的脑门。青年锋利漂亮的五官,这一刻真的布上寒霜,低下头,轻轻说:“孟红拂。”
孟红拂古怪笑道:“你为什么要生气。叶笙,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这是礼尚往来啊。”
叶笙说:“嗯。礼尚往来。”
他想也不想,直接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直直射穿新娘子的头!从一边的太阳穴横穿过另一边!鲜血溅出来的时候,孟红拂还没反应过来,脸上自以为胜者的怪异微笑僵住,瞳孔一点一点瞪大。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叶笙居然敢真的开枪。她的脑袋破了一个洞,不过血新娘在死地,根本不在意这点伤痛。
她面无表情,缓缓抬起手,抹上那个窟窿。
她喃喃说:“叶笙,你对我下手。”孟红拂柔柔弱弱,神经质地笑起来,眼睛里瞳孔缩成一个点,眼白占了大部分,疯魔又诡异。
孟红拂古怪说。
“你对我下手,你疯了吗。没有我,你们全部都得死在这里。没有我,谁帮你们毁掉孟家先祖的灵牌啊。”
叶笙道:“孟红拂,你从来都不讨厌夜哭古村。”
“孟红拂,你可是血新娘啊。身为三级教徒的你,是夜哭古村最虔诚的信徒,你怎么会帮我毁掉孟家先祖的灵牌呢。”
孟红拂听到他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眯起眼睛,因为被蛇环禁锢住,所以也没有反击。
她语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唏嘘。
“你懂得倒是挺多。”
叶笙说:“我不想和你说话,叫你姐姐出来。”
孟红拂警惕:“姐姐?我哪里有姐姐。”
叶笙垂下眼眸,冷冷地看着他:“夜哭古村世世代代近亲结婚。近亲结婚诞生的,可不只是畸形儿,还有……精神病。”
一个第六版块的a级异端。
一个夜哭古村的三级教徒。怎么可能会对先祖不敬,怎么可能会想着逃离这个村庄。怎么可能给自己取名叫红拂。又怎么可能犯下逃婚的大错。
可是孟红拂嘴里一直有个“姐姐”,那个“姐姐”从上个轮回贯穿到了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