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时间自由，不用非卡着点上下班。刘卓已经从小翠的嘴里知道她来客人了，连招呼都省了。
“弟妹，嫂子问你个事。”
韩大嫂的拳头都攥了好久了，终于问出口:“你和小翠的干爹能说上话么？”
林溪笑了笑，才说道:“还行吧。”
“那嫂子求你件事。”
“你说。”
韩大嫂指了指秋莲和冬莲:“那两个一个十八，一个十七了，都不是懒丫头，什么活都能干。你能不能帮着问问，食品厂有没有哪个地方缺人啊？能安排一个，不用挣多少钱，别饿着孩子，每个月能有个几块钱帮衬帮衬家里就行。”
韩大嫂是个进退有据的人，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也不是个硬往你怀里塞包袱的人，这一点让林溪很喜欢，因为和这种人相处起来没有压力，更不会理所当然。
在力所能及之内，林溪还是愿意做点什么的。
食品厂在创建之初，用人的条件是踏实肯干，而随着产品越来越多，越走越远，特别是一些需要有文化才能操作的机器，光靠把子力气是不行的。
所以，“三巨头”一商议，所有的职工都要竞争上岗，有能力能胜任的留下，不能胜任的，那就对不起了，只能走人。厂子里还准备组织一次考试，对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员开放。
换言之，只要秋莲和冬莲符合条件，是完全可以参加考试的。对学历的要求至少是高小毕业。
韩大嫂很是惊喜，一迭声问了三个“真的吗？”
韩大嫂自己识字不多，队里分粮食连个磅秤都看不懂，就因为吃过没有文化的苦头，在韩云氏的极力阻止下，愣是硬着头皮让三个孩子上了学。秋莲是初中二年级辍学的，冬莲是读完了初中。
这个学历，在这个年代算是够用了。
林溪交待，两个丫头回去就先别下地了，要复习一下课本知识，应付一个星期之后的考试。出于私心，林溪稍微透露了一点消息，要熟练运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七十年代的学校还没有开设英语课程，秋莲冬莲要是会了，肯定能有优势。林溪简单的教了她们几遍，读错了不要紧，千万别写错了。
韩大嫂是个有骨气的，两个丫头也很乖巧，林溪有意帮她们一把。
日子过的很快，食品厂的招工工作在麦收时节，在大队干部骂骂咧咧中开始了。难怪，麦收都是抢时间的，考试是要请假的，你早不招晚不招，偏偏麦收时间招耽误生产，挨骂不屈。
这其实也不怪食品厂，人家是按照自己的考量来的，又没人非逼着你来考试，怪得着吗？
来报名参加考试的人不少，经过筛选符合条件的就有五十多个，分布在三个考场，每个考场都有一名工厂员工和一名公社工作人员负责监考工作。
秋莲冬莲两姐妹来了，韩大嫂没有时间，俩丫头是结伴来的，一起来的还有田翠，是沈林溪给韩卫东打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想到食品厂上班的人。
于是，田翠就来了。
从大年夜到现在，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有没有一点变质。
让沈林溪有点意外的是，大妹也报名了，条件居然也符合。不过沈林溪是不会让她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就算是考上，也会悄无声息地处理掉。真是笑话，她好歹算是负责人，不会连一个考生的去留都决定不了。
是谁把消息透露给这个人的呢？三天两头跑过来恶心她？
正在深入群众的韩之献连打了三个喷嚏。消息是他透露的，儿子想到了田知青，他想到了外甥女留下的两个丫头。虽说是不争气，但总归是亲戚，他才让老婆子偷偷告诉了大妹。
沈林溪不参与监考，她不感兴趣，自觉镇不住场子，出力不讨好的活她才不屑干，有那一群大老爷们在，还用她傻傻往前冲？
等考生入场，沈林溪就回家去了，二凤让她送到了公社育红班，家里就只有三凤和小四，韩大姐在喂小四鸡蛋羹。三凤才四岁，正是嘴谗的时侯，韩大姐每次都炖两个，连三丫头一起喂。
“弟妹，怎么回来啦？”因为林溪刚出去没多久，一个小时都不到。
“前面考试不用我。”
小四张着胳膊求抱抱，林溪没敢伸手，毕竟肚里还有一个呢。
“小四乖，妈妈累了，要去躺着歇会。”
小四似乎听懂了，在林溪的脸上亲了一下下，摇着小手摆摆。
而此时此刻，在食品厂的大门外，韩云氏正躲在墙角，往大门内张望。
有人要问了，她来干什么呢？
韩云氏是陪着大妹来的，这次大妹在韩之献耳提面命之下，多了个心眼。三婶最讨厌她奶奶，要是让她看见了奶奶，没准会迁怒自己。所以大妹没让韩云氏进院子，只让她在外面等。
现在，大妹咋摸出点味道了，在林溪面前来硬的不行，真能来软的。
大妹没有自知之明，林溪讨厌韩云氏，这点不假。其实林溪也讨厌她。
考试考三个科目，语文数学和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大概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啊，韩云氏是既担心又无聊地要死。
早上为了垫巴肚子喝的一碗麦乳精，现在药效发作了。
韩云氏看见了二儿子韩卫军，还是她那个高高大大，会讨她欢心的二儿子，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说:“娘，儿子来看你了。”
韩云氏手摸着二儿子的脸，有些粗糙，胡子也有些拉人。老太太只对二儿子才有的慈母心泛滥，一遍遍问他:“老二呀？老二呀？真的是你吗？”
韩卫军握着老太太的手，一再点头:“娘，是我，我是卫军啊。”
韩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浑浊的泪水，她又问:“卫军，你咋来了？”
“娘，我接你去享福。”
“那还等什么？快接我去。”
韩云氏被扶上一辆牛车，上面还有一床软乎乎的被子，韩卫军让她躺下，被子盖在身上，然后对韩云氏说:“娘，您坐好了。”
韩云氏点头，韩卫军一扬鞭子，鞭子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落在了牛身上。
“哞哞”
牛车驶远了。
【作者题外话】：猜猜牛车驶上哪？地狱还是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