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达转过头来看着站在旁边的杨迪,说:“杨迪,我有一件事情一定要问你。”
“我与案件无关。”女医生的声音有几分紧张。
田春达缓缓地左右摇着头,说:“应该等你回答我的问题后再下判断吧?就客观而言,你不认为是这样吗?”
田春达说话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杨迪显得有点畏缩,但是,很快叹口气说:“你想知道什么?”
说着,她绕到餐桌边,在其中一个空位上平静地坐下来。
“我想问的,当然是这个旅馆的事。”
其他服务人员都已经离开了,田春达隔着餐桌,盯着女医的脸,说:“这栋云雾山庄的……啊,我不是要问昨天在温室听到的事,我是要问白贺秀家的事。
你好像不太愿意让外人知道这个家的事,可是,陷在案件旋涡中的我们,却对这个家有很多不好的猜疑,所以,为了洗清这些疑点,请多少告诉我们一点,可以吗?”
“这……”杨迪小姐显得很为难。
“需要白贺秀先生的许可吗?那么,我去找他谈。”
“不用!”她挺直背脊,打断了田春达的话,“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判断,只回答必要的问题。”
“谢谢你。”田春达的脸颊泛起些许笑容,两手放在餐桌上,手掌交错互握着,“首先,我想请教你,关于你们主人白贺秀的事。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他看起来顶多50岁,为什么这么年轻就遁隐山林,过着避人耳目的生活呢?”
刘藤听得有点紧张,生怕从昨天早上开始,对我们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的杨迪小姐,会因为田春达这个问题,再度把她的脸隐藏在冷漠且没有表情的面具后面。
“主人这个人有点乖僻、顽固。”想了很久,她回答出这句话。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冷漠。
“这一点我也很清楚。”田春达苦笑着说。
“不过,刚才我也说过,他绝不是很冷酷的人。现在的他虽然不太喜欢亲近人,但是,以前的他不但温和,也很喜欢接近别人。”杨迪又说。
“以前吗?你是说在他夫人去世之前吗?”
女医生微微点头说:“到四年前为止,他都住在南山市,每天为公司的事奔波。因为是跟贸易相关的公司,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国外。四年前,他不在家时发生火灾,夫人在那场火灾中丧生了,”
“他以前很爱他太太吗?”
“不只是以前,直到现在仍然是。”她的声音悲戚,语气却十分坚定。
田春达松开交叉互握的手,把手指头伸直。
“可以告诉我那场火灾发生时的正确时间吗?”
“四年前。至于火灾原因,昨天已经说过了,是电视显像管起火引起的。”
“不可能是纵火吗?”田春达继续询问杨迪。
女医生摇着头说:“没听过这种事。”
“夫人是在那场火灾中丧生的。当时她还很年轻吗?”
“还不到40岁。”
“可以插个嘴吗?”一直没有说话,垂着头坐在沙发上的齐斐,突然开口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田春达从椅子上站起来,往沙发那边走去,“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什么都行。”
“好。”齐斐的一只眼睛啪哒抖动似的眨了一下,“我在想这旅馆里的管理人员和服务人员,真的只有他们几个吗?”
“哦?”
“白贺秀、杨迪、管家赖鸣、留胡子的男人莫永,还有在厨房工作的那个女人,她叫关莉吧?加起来一共是五个人。中午仲强提出这个问题时,杨迪说就只有这五个人,可是,我总觉得至少还有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是很有自信,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他这句话,一定都在那瞬间倒抽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这么想?”田春达问。
齐斐不安定地晃动着视线,说:“我没有很明确的证据,可是,例如——对了,是夏彩吧?昨天在温室碰到你们之前,她不是看到那边楼梯有人影吗?”
“嗯,我跟仲强他们去冒险时看到了,那之前的晚上也听到了怪声。”夏彩很严肃地回答。
仲强尽管点着头,还是说:“可是,并没有清楚看到是什么人,也有可能是白贺秀啊。”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才说只是有那种感觉。”齐斐用手按着太阳穴,偏着头说,“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昨天我们在温室碰到杨迪时,她端着的托盘上,有一个茶壶跟两个杯子。”
“是吗?可是,这又能看出什么呢?”
“一般来说,服务人员不太可能在温室喝茶,所以,那两个杯子,其中一个应该是为白贺秀准备的,那么,另外一个呢?”
“也可能是杨迪小姐陪他喝啊,杨迪小姐感觉上并不是佣人,白贺秀先生也尊称她为医生。”
仲强嘴巴这么说,心中一定也怀疑是不是有“另一个人”存在。因为今天傍晚,他也在温室看到了某个人影。
“我也这么觉得。”轻轻梳拢着长发的沈月,也开口说,“今天早上我听到了怪声。”
“第一次听你说呢。”田春达皱起眉头看着沈月,“什么时间?在哪里?”
“是今天早上杨迪叫醒我,叫我赶快下楼的时候。在那边——前面走廊往我们房间那个方向的尽头,不是有扇门吗?跟通往大厅那扇门的结构一样,也是毛玻璃的双开门。”
她说的那扇门,是通往第一天晚上赖鸣带人们上来时的楼梯。
“今天早上那扇门是锁着的,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是从大厅那个方向下楼的。可是,就在我正好经过那个门的前面时,听到门的另一边有声音。”
“脚步声吗?”田春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种脚步声,很像是脚有问题的人在走路,就是很像拐杖撞击地面的声音,叩吱叩吱,很坚硬的声音。”
田春达想,夏彩前天晚上说在大厅楼梯平台听到的,也是“某种坚硬的物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今天刘藤在礼拜堂听到的声响也是。
“我想那个人应该是正在爬楼梯,那边的楼梯不是没有铺绒毯吗?所以我隐约可以感觉到,那个脚步声好像是往上——往三楼去了。”沈月的脸显得好苍白,细长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我们到,我听到的应该是关莉的脚步声,可是,那时候她应该正忙着为我们准备三明治,而且,她也没有用拐杖。”
“不错,很好的推测。”田春达佩服地眯起了眼睛,“唯一可以反驳的是,说不定她只有在爬楼梯时需要拐杖,那时候她正好有事上三楼去,就被你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可是,她为我们准备用餐时,还有收拾餐桌时,都看不出来她的脚不好啊。”
“嗯,的确看不出来。”
“还有一件事,”沈月接着说,“今天早上男士们跟着杨迪去温室时,我不是跟夏彩、曲兰三个人留在餐厅吗?那时候,我……”
“又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的,”沈月轻摇着头说,“是钢琴的声音,非常小声,所以,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
“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不太能确定,不过,应该是从上面传来的吧。”
“可能是在放唱片吧?”
“应该不是,中途还停了几次。如果是放唱片的话,怎么会中断那么多次。所以,应该是有人在某个房间弹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