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蓝色连身裤、戴着棒球帽的黝黑男子抱着纸箱站在玄关口。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他看到刘达,毫不客气地走进玄关,关上大门,把纸箱放在地上。
“这是刘达家吧?”
“没错。”刘达差点以为他是碰巧经过的真正送货员,因为他的态度太自然了。
“你是刘达先生吗?”
刘达点头。
“我是市刑侦支队的刑警安义。”他从膨胀的胸口袋掏出黑色皮革的工作证。“现在你们家后面停着一辆便衣警察的厢型车。我们警员会悄悄进入家中,麻烦打开后门。”
“好、好的。”
刑警取下帽子擦拭额头。刘达问他:“会不会让绑匪发现?”
“不会的。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车辆在你们家周围。就算绑匪暗中监视我们,也会因为我而留意前门的动静,应该不会察觉后门。请相信我们。还有,这个纸箱里装了电话的侦测器,请你们拿着。
如果我进来太久,容易被人怀疑,我就先走了。”
他快速说完话后便收起本子、戴好帽子,握着门把。
“谢谢您!”
他立刻用送货员的态度向刘达点头,之后快步走下玄关口。刘达立刻关上门。
家中传来笨重的脚步声,其他刑警从后门进来了,他们拿起刚刚那位警察留下的纸箱回到客厅。
四名身穿便装的刑警。其中三人的年纪显然比刘达小,有一人正在询问和美这栋房子的格局,和美以毫不畏缩的态度回答警方的问题。其他两人正与年长刑警讨论。
张路独自坐在房间角落。
年长的刑警抬头说:
“你是刘达先生吗?”
“是的。”
“我是刑侦支队队长田春达。刚才接到你妻子报案,便急忙赶来这里。”
“辛苦各位了。”刘达说。
“——这位是?”田春达看着张路问道。
“她是张路,被绑架孩子的母亲。”
田春达看着憔悴的张路说:“你别担心。我们会尽全力救出你的孩子。”
张路点头,却还是没有力气开口。
“不好意思,麻烦把那个箱子拿给我。”刑警郝东说。
刘达把纸箱递给他。
田春达问:“家中只有这一台电话吗?”
“是的。”
“接下来,为了追踪绑匪的发话处,我们会接上录音和侦测装置,也会听取私人电话的内容,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签署同意书?”
“好的。”
“那就动工吧!”他对郝东说。
打开纸箱,里头装了看似旧式录音机的器材。郝东把电话反过来,用螺丝起子扭开背盖的螺丝,装上器材接头。接着再以熟练的手法装回背盖,接上接收器等其他器材的配线。
调整开关与音量控制之后,按了三个号码,似乎是准备妥当的暗号。郝东挂上话筒,对田春达报告说一切准备完毕。
这时,电话好比算准了时间似的突然响起。
“等等!”刘达正要伸手拿起话筒,却被田春达制止。四名刑警匆忙返回各自的岗位。
“侦查需要花点时间,”田春达将接收器按在耳边说:“尽量拖长对话时间,但是千万别刺激绑匪。”
刘达点头,握住了话筒,交互看了看和美跟张路的脸,做了一个深呼吸。
“快点!”田春达说。
刘达拿起话筒。“这里是刘达家。”
“是你啊?我啦!”听到这个声音,刘达全身的紧绷瞬间放松了下来。
“别吓人啊!爸爸。”
“怎么了?”
“我们以为是绑匪打来了。”
和美察觉到对方是谁,叹了一口气。刘达按住话筒对田春达说:“是我妻子的父亲打来的。”
“他知道这个事件吗?”
“知道。我只告诉他发生绑架案。”
田春达点头,关掉录音装置的开关。刘达再度与岳父对话。
“喂?不好意思。”
“到底怎么了?你说你会跟我联络,可是离开公司已经两个小时了。”
“因为家里忙得一团乱啊!”
“有其他人在是吧——警察吗?”
“是啊!”
“你报警罗?”
“不是我,是和美。”
“和美报的警?”
“是的。”我向他简短说明绑匪绑错孩子的事。
“原来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的意思是?”
“绑匪还没发现绑错孩子吧?他要求多少赎金?”
“对方还没提出金额。等绑匪一和我联络,我就和他交涉金额。”
“你打算支付对方要求的金额吗?”
犹豫片刻。脖子后方强烈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张路的视线。
刘达作出决定。小茂是无辜的,孩子的生命才是最优先的考量。
“——我必须这么做。”
“如果超过你的能力范围呢?如果不够,我可以先借你。”
“我自己会想办法。”
“是吗?如果筹不出钱或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告诉我吧!”他说完便立刻挂上电话。
放下话筒,刘达发现田春达的脸出现在肩膀旁。他以精明的表情,再度确认刘达的打算。
“刘达先生,照你刚才的说法,你会依照绑匪的要求准备赎金?”
“那当然。”这句话不是针对田春达,而是要说给张路听。“关系着孩子的生命呢!”
“感谢你的帮忙。”
怱然间,张路的脸上恢复血色。她穿过房间站在刘达面前,双手合十深深低下头。
“拜托你了。”
“别这么客气。”刘达挥挥手。
张路抬起头,她现在完完全全流露出母亲的眼神,那是毫无心机、充满纯真的谢意。
这时,电话再度响起。刘达已经卸下先前的戒心,不经意地拿起话筒。
“这是刘达家吧?”
那是混浊、令人不悦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刘达语带敌意地问他。
“请注意你的口气,刘达先生,否则孩子就没命了。”
——听到孩子的哭声,刘达就慌了。
田春达在记事本上快速写下几个字,撕下那一页让刘达看。上面写着“别让他发现绑错人”。
刘达以眼神示意,表示明白。
“小隆平安吗?”
“是啊!”对方显然还没发现抓错了孩子。
“让我听听孩子的声音。”
“刚才已经让你妻子听过,这就够了。他活得好好的,放心吧!你没报警吧?”
“我没报警,千万别伤害我儿子。拜托你。”
“如果你照我的话去做,孩子就会乖乖还给你。拿赎金来交换吧!在傍晚之前,准备不是连号的旧钞五百万元。”
田春达立刻以手势打暗号:拖延交涉,拉长时间。
“五百万元?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在傍晚之前筹这么多钱?我花一整天的时间能够筹出的钱,最多只有这一半。”
“那么,我们以三百万元扯平吧!不能再少。”
“等一下,你可说得简单,但是——”
“你应该领不少薪水吧!”他完全不理睬我的恳求。“不够的部分,就想办法借。你舍得让孩子送命吗?我可没有足够的耐心。再啰哩啰嗦,我就立刻撕票!”
“求求你千万别这么做!”
“傍晚之前必须交出三百万,没得商量!”
“我、我知道了。可是——”
“晚上我会再打电话。到时候如果没筹出钱,或是被我发现你们报警,那就等着收尸吧!”
“等等!你——”
电话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