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过去了!
除了第一天,也就是李贤登基称帝的那一天。
诸胡联军发动十数次对车阵的攻打无功而返后,之后的五天时间里,再也没有攻打过车阵。
唐骑也是第一天虚晃一枪,之后只是零散的一些小队人马在远处游弋,没有对奔其撸撸的大军采取过任何举动。
“唐军这是放弃了吗?”
“咱们占据了雾山口地形,唐军兵力本就不如咱们,车阵又被困死,拿什么来进攻咱们?”
“哈哈,这回唐军抓瞎了!”
“再过三天,这个车阵的唐军就会向咱们投降,到时候杀一批出出气。”
“这可不行,这些精壮唐人可比驴子值钱!”
吐蕃中军一片欢声雀跃,人人开怀大笑,尽情地对唐军进行嘲讽。
就连奔其撸撸都抚须笑道:“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唯独价投套牢眉头紧皱。
“价投智者可是有什么疑虑的地方?”
这场本以为将无功而返的大战能取得现在的效果,价投套牢居功甚伟,奔其撸撸也愈发对他感到器重。
“将军,从昨天晚上接到讯息到现在,为何没有龟兹人传来讯息?”
价投套牢的话,一下点醒了奔其撸撸,原本应该一个时辰前送到的讯息,为何现在还没到?
正要做出反应的时候,信骑就来了。
“龟兹人的运粮队再次遇到唐军偷袭,唐军已被击退,两批信骑被唐军截杀!”
“呵呵,唐军也就会做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了!”
“连龟兹人运送的粮草牛羊都搞不定,唐军也就这个德行了。”
“亏咱们之前还看重唐军,原来也是这幅鸟样!”
加仓加错等吐蕃将领,又是一阵对唐军的嘲讽。
“将军,不可轻敌,当派人前去接应龟兹人,只要这批粮草牛羊安全运来雾山口,咱们就彻底赢定了。”
如果这批粮草牛羊顺利运送到雾山口,那么就足以说明唐军彻底无计可施了。
这批粮草牛羊,就是这场生死决战的试金石。
奔其撸撸也清楚这点,当即派出葛逻禄谋落伊德部前去接应。
价投套牢还建议再派一支吐蕃军作为策应,被奔其撸撸拒绝。
奔其撸撸对本部吐蕃精兵另有安排,唐军几天来都奈何不了龟兹运输队,八千葛逻禄精锐足以策应了。
况且龟兹人运输队距离雾山口也只有一天的路程,只要唐骑敢大举攻击运输队,那么葛逻禄人足以拖住唐骑。
到时吐蕃精骑杀到,就可以一举覆灭唐骑。
谋落伊德率领的八千葛逻禄精骑,这些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倒也过得惬意。
“大哥,婆匐多罗和踏实力有雾已经向崔知辩效忠,并且各自向唐国皇帝献出了一批小美人。”
谋落三德带来了后方最新消息,这个消息虽然在谋落伊德的预料之内,但还是让他心神剧震。
“唐人这是许诺了踏实力和婆匐两部什么条件了?”谋落伊德知道,踏实力和婆匐两姓一直不忿谋落部压在他们的头上。
葛逻禄三姓,分道扬镳已经成为定局。
“大哥,眼下战局处于胶着,咱们就成为关键所在,是不是可以谈谈条件,汉人有个成语说得好,这就叫;奇货可居!”
谋落三德卖弄了一下刚学来的成语。
谋落伊德很是意动!
这时,信骑传来奔其撸撸的将令:令谋落伊德率部前去策应龟兹人的运输队。
听到这个命令,谋落伊德和谋落三德面面相觑。
谋落三德更是失声道:“连这个都料到了,唐人实在是恐怖如斯。”
谋落伊德叹道:“唐人料事如神,算到了这一步,肯定也算到咱们要是倒戈吐蕃人,下场不会好,罢了,就此给唐人当狗吧!”
谋落伊德认命了。
车阵六天不动。
微风吹过车阵,带走阵阵臭气。
臭气熏人,这是车阵目前出现最大的问题。
一万多人聚集在狭长的车阵里,吃喝拉撒睡,每样都是一个大问题。
西域行商行军,干粮和水一向是头等大事,这次车阵就是为了牵制吐蕃人,更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充足准备。
干粮和饮水完全没问题,唯独排泄成为大问题。
“挖坑,挖坑,挖深坑,谁也不许随地大小便!”
叶枫叶浩兄弟受不了这份臭气,喊叫着让所有人都动起来,挖起了深坑将污垢深埋,挖起了深坑茅厕。
“陛下身边出来的人,就是喜爱干净,这么久了还不适应,折腾死咱们了!”
乌垒山折冲校尉古虎铲着污秽混合物,满嘴的叨叨。
一起在乌垒山度过一个冬季,叶枫叶浩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这爱干净的毛病实在令人头疼。
又不是京都香喷喷的小娘子,都是糙老爷们,几年不洗澡算得了什么?
“行了,自打听了叶家兄弟的话,咱们只喝烧开的水,我这常年动不动就腹泻的毛病就再也没有过。”
“这倒也是!”这点古虎承认!
“这可是陛下传下来了,肯定是孙神仙传授的,那还有假?”
喝热水,的确是李贤规定的,在耳闻目睹下,叶枫叶浩对主子的话奉若神明。
久而久之,经过他们的宣传,陛下在古虎这些边陲中低层的将士眼里,宛如无所不知的神人。
打扫完卫生,臭气变淡了,依旧有。
这没办法,没有水资源洗澡。
饮用水都是一省再省,自然是不可能用来洗澡了,即使叶枫叶浩全身痒得难受,也不会浪费一滴水。
高秉烛躺在一辆马车的车顶上,嘴里叼了根草,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日头,心里满是感慨。
同一个日头,神都和塞外的就是不一样。
“高使,我现在很怀念不良井的那条河!”
两个不良井的棒小伙子爬上车顶,躺在高秉烛的身边,想念远在神都不良井里的亲人了。
“我也想阿娘和阿妹了!”
高秉烛何尝不想老娘和小妹。
“高使,王登成说你有个红颜知己,这回要是战胜回了神都,是不是带回来给大家瞧瞧?”
在身边伙伴的打趣声中,高秉烛的脑海里浮现出那道风情万种的身姿来,对那个善良又精明的女人,他未尝没有动心过。
高秉烛给自己的担子太重了,所以他将这份情意深埋心里,不敢透露半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都打起精神打好这一战!”
高秉烛岔开了话题,头还是情不自禁地转向神都方向。
一队人没有骑马,行走在陇右的道路上。
五十余人,全是面容稚嫩的少年郎,只是其中还有一位身材婀娜的劲装女郎,很是风情万种。
正是不良井的小伙子们和风情万种的窈娘。
不良井的人原本是不允许离开不良井的,由于有西域发来的征调令,有关衙门也就开具了文书,让他们一路畅通。
但马匹什么的自然不可能会给。
不良井也买不起这么多马,窈娘的钱也都给了不良井,好在都是棒小伙子不怕走路。
小伙子们离开不良井,自由自在地行走在天地间,只觉得无比的舒畅哪有一丝赶路的疲惫。
想着就快要跟高使一起征战西域,解救乡亲们于暗无天日之中,浑身上下更是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大嫂,要不要歇息一会?”
小六是一个憨厚的小伙子,他关切地问身边的窈娘。
小伙子们自从知道窈娘就是高使的那位神秘红颜知己,窈娘不远万里前往西域找高使更是令他们感到敬佩和高兴。
自然是一口一个大嫂。
开始,窈娘被称呼大嫂,是羞涩和甜蜜的,她喜欢这个称呼。
只是想到当年的那件事,窈娘就感到惶恐不安,甚至是恐惧。
特别是身边这个少年,是当年遇害者之一的弟弟。
“我不累!”
窈娘摇了摇头,继续赶路。
罪,我赎。
命,我偿。
但我必须跟高郎在一起。
哪怕只是短短的时间。
窈娘握紧了一双拳头。
……
河北道,幽州!
“臣,领旨谢恩!”
黑齿常之接过圣旨,转过身,朝着长安方向三跪九叩,感激涕零。
“圣天子胸襟广阔无疆,臣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黑齿常之料想李贤杀他应该不会,但肯定会调回长安闲置起来,万万没想到,李贤不但没有降职削权,还封他为国公。
想他黑齿常之只是蛮荒小国出身,大唐不以他粗鄙,父子母子屡屡重用,如今更是得到人臣所能达到的最高爵位。
这份激荡的心情,如何能不让他誓死以报!
“燕国公,陛下对您甚是器重,陛下有几句口谕!”
“臣,恭听圣天子口谕!”
“燕国公站着就行!”使者扶住黑齿常之,可如何扶得住,只得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先西后东,以守代工。另外……”
使者在黑齿常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臣,遵旨!”
这个时候,就算让黑齿常之杀一个儿子,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单于都护李勇接到圣旨,更是感激涕零,自不必说!
长安!
当皇帝的激情过去,李贤觉得不自在了。
政务繁忙,一切千头万绪,想出宫去透透气,都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
这让他非常郁闷。
“罢了,待熬过这段时间,等一切都步入正轨,也就好了,到时候就可以来个七下江南什么的,大明湖畔还有夏雨荷在等我呢!”
在自我安慰下,李贤想到乐处,不由得笑出声来。
边上伺候的高延福见状,也偷偷一笑,身为天子家奴,陛下高兴,他也高兴,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高兴。
李贤笑了一会,想到一事说道:“延福,去把武三思叫来。”
“奴婢遵旨!”
高延福不知道陛下怎么想起召见武三思了,很是纳闷。
自从李贤登基以来,武三思闭门不出,躲在家里声色犬马,只因为他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李贤肯定是要杀他的,这点武三思心知肚明,就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早晚的事。
“宁远侯,陛下传召!”
前来传旨的太监自然不会是高延福,高延福在内廷的地位可不低,前来传召的太监不会将武三思这将死之人放在眼里,口气很是不善。
武三思如遭雷劈。
死期到了!
武三思如丧考妣地走出家门,身后已经隐隐约约传出家人哭泣的声音。
“武三思要死了!”
明眼人见到这般情景,都感慨一声。
“活该,早就该杀了!”
没有人同情武氏,都幸灾乐祸,更有跟武氏有仇恨的人急奔东市去购买爆竹,准备在武三思授首的时候大肆庆祝。
盯着武三思的武氏族人,个个如同大难临头般的抱头哀哭。
“陛下有些心急了,现在可不是杀武三思的好机会!”
大臣们得知,都皱了皱眉,但也没人会去阻止。
李贤不知道,他只是临时想起武三思,觉得有必要宽慰几声,好让老娘安心一些,能少闹一些幺蛾子。
李贤的心思就这么简单。
武氏已经完全没有威胁,只要不闹幺蛾子,不要作奸犯科犯下大罪,李贤看在老娘的面子上都不会杀他们,甚至还会给一份富贵让他们混吃等死。
武三思颤颤巍巍地来到紫薇城,进入太极殿,朝着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李贤拜倒,颤声道:“罪臣武三思叩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贤放下手中奏折,看向武三思,见他面容憔悴不堪,整个人更是苍老得多,不免满是感慨,说道:“赐座!”
“罪臣领死,只求陛下能够将罪臣年幼的孩子贬为庶人,留一命!”武三思没有坐小太监搬来的锦凳,而是趴伏在地泣道。
李贤这才醒悟过来,不免扶额!
闹乌龙了,吓死这厮了。
“放心,只要武氏奉公守法安分守己,朕就不会怪罪尔等!”
“陛下……”
武三思浑身一颤,几乎不可置信,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李贤,双眼中尽是对生的渴望。
“朕金口一开岂能有假!”
“臣,叩谢陛下圣恩!”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武三思差点放声大哭起来。
“回去吧,以后该干嘛干嘛,不必忌讳,更不必提心吊胆。”
这惨状,李贤也没心思说其他事,就让武三思走了。
武三思走出紫薇城,整个人豁然开朗,身心变得无比轻松,他长舒了一口气,迈着轻快又有些发软的脚步回家了。
盯着紫薇城的人见了,不免纳闷,陛下这是放过武三思了?
“也是,武三思毕竟是太后硕果仅存的亲侄子,陛下这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武氏完全不足为惧,陛下杀之徒惹骂名,不杀才是上上策。”
人们聊几句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接着忙碌自己的事.
武氏已经是昨日黄花,死活关我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