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女一旦被埋进墙内,将渐渐与墙融合,墙塌则魂灭。
蔚姝为何还会出现?
她似乎看出了重漪的疑惑,解释道:“应该是因为刚刚符镜魂飞魄散,灵力自动返还给了我。”
蔚姝是最后一位墙女,魂魄与城墙融合的时间并不算久,加之返还的灵力,让她窥得一线生机,残魄从墙中逃出。
她看向辛玚手中握着的斩邪剑,它感知到主人的到来,剑身嗡鸣着。她用残余的灵力缓缓安抚了它,随即看向重漪。
“重漪姑娘……”
她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重漪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金色的镯子,正是她从幻境中醒来,从地上捡到的那个,红玉通透,角落里缀着的金色铃铛上刻着个模糊的“姝”字。
镯子在她掌心静静躺着,她温声问:“蔚姝姐姐,这是你的嘛?”
蔚姝面上浮现些许怀念,端详着那镯子许久,终于出声,“是我亲手做的,可惜它还是被丢掉了。”
这镯子乃是当年她与凌霄相恋之时所做,想来,应是她失去利用价值时,被凌霄丢在了不落城。
“我身为昆仑掌教,却信错了人,一身修为散尽,死后魂魄被困在墙中百年。凌霄手段何其恶毒,想来当年昆仑之乱,多半与他有关。”
“重漪姑娘,你要小心。”
她说起这个,重漪才隐约想起,三百年前她藏在悬潮剑中时,的确知晓了一些有关昆仑之乱的事情。
掌门让位给他不过是虚言,事实则是他害了掌门,连元神一同吞吃入腹,将其吸了个干净。
说完这些,蔚姝摇了摇头,如今她即将湮灭,有关昆仑的东西已是前尘往事,她也管不了太多。
她的身体慢慢消散,重漪连忙问:“那斩邪剑该如何?”
白光环绕着她,魂魄一寸寸破碎,化作浮尘消散在天地间。
“重漪姑娘,你留着吧,那里面有我剩余的灵力,也许能帮到你一点。”
孽障已破,不落城下了场大雨。雨丝坠落凡间,点点滴在荒芜百年之久的土地上,龟裂的土地合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生长出翠绿的青草,其中缀着点点百花。
一望无际的青色是这片土地许久未曾见到过的希望。
他们离开不落城时,正逢上一阵清风,穿过他们身边吹向身后的城。
风中带着雨后的清新,吹得满地青色卷起层层波浪,花瓣漫天,他们衣袍与发丝皆在空中摇曳。
天明朗淡蓝,白云无暇。
重漪回望身后,仿佛在那阵风中,看到她们的身影。
有风扬起她们的裙摆,她们手拉着手,脸上笑容洋溢,口中唱着快乐的曲子,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世界。
一片洁白无瑕的花瓣落在她衣襟上,她缓缓捻起,凝视良久,终于笑出了声,“也许她们从未离开过。”
解决了一桩难题,几人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穿过不落城,便到了望星崖,中间会仍然会经过都辽城。
原本是不用停下整顿的,但他们在不落城中耗费了太多精力,决定在都辽城歇上两晚再继续前进。
重漪仍然对谢沉灯不放心,明里暗里打探了他何时离开。
剑修倒也未生气,只说自己会在都辽城与他们分开。
天气炎热,多走两步路便会觉得浑身冒汗。
重漪作为一条鱼,感受尤为深刻,她一边用手在脸前扇风,一边抱怨道:“再这么走下去,我就要热成鱼干了。”
“你挺娇气的。”辛玚轻嗤一声,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问:“那你想要如何啊,大小姐。”
“你背我走吧。”
重漪喜滋滋地说,话音未落脑袋便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
她瘪瘪嘴,委屈地说不出话来,哀嚎道:“辛小二,你又打我!”
辛玚耸耸肩,眉峰微挑,勾起唇道:“谁叫你这么懒的。”
然后轻易地抵挡了她张牙舞爪的攻击,重漪气得攥紧拳头,却奈何不了他。
呵。
重漪的唇角缓缓勾起,圆脸上浮现一抹冷酷的微笑,真当她没有办法吗!
一,二,三……她在心中默念着,然后牟足了力气用头撞向他的腰腹处。
辛玚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她撞倒了。他躺在地上,仰面朝天,无语凝噎。
损招真是一套一套的。
重漪甩了甩头发,微挑眉头,圆脸上满是挑衅,道:“你也不过如此嘛。”
两人闹了一通,算是真的累了。
他们在山间的溪流前坐下,重漪掬了把清水,对着水镜自揽,忍不住夸赞自己道:“我真好看啊。”
还不忘暗嘲辛玚一句,“你就很一般了。”
辛玚知道她还在报刚刚的仇,懒得跟她计较。
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后,往旁边挪了挪,谁知道又见到鸣九微笑着不知在和春夜说着什么。
他凝噎片刻,拎着自己的落星弓在偏僻处坐下。
谢沉灯屈膝坐在树下,看着溪流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阳光从树上洒落一地的斑驳,更衬得他清冷卓绝,如高岭之雪,让人望尘莫及。
辛玚洗了下刚从山里摘的野果,丢给了他一个。
他下意识接住那野果,这才回神,低眸轻轻说了声谢谢。
辛玚点头,咬了一大口果子,含糊不清地问:“你是怎么成为凌霄的徒弟的。”
虽然言语并不清晰,但谢沉灯还是听懂了,他眸光闪烁不定,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并不是昆仑山的弟子,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孩子。”
凌霄,捡孩子?
这话听起来无比荒谬,毕竟凌霄抢孩子的可能性可比养孩子大得多。
辛玚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这话你也信?”
“师父对我很好。师长之恩,我永生难以报答。”谢沉灯不卑不亢答道。
辛玚并不相信凌霄能是这种心善的人,但对于这个敌人的徒弟,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也许好奇一下自己的来处,或许能帮助你揭露出真相。”
他擦完落星弓和辟邪剑,便回去找到重漪。
她很会自娱自乐,此刻已经自制了个简陋的钓鱼竿,勾着个小虾,垂在小溪中钓鱼。
坐在大石上,单手托着腮,已经昏昏欲睡。
辛玚凑近,发现她嘴里正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钓大鱼……给,给萧霁安吃。”
“小没良心的。”辛玚摇摇头,将她从石头上抱了下来。
妹大不由哥啊,她这心算是彻底扑在那恶鬼身上了。
几人进都辽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进去时竟没有守卫盘查,街上也是行人稀少,皆是行色匆匆。
想要投住旅店,却发现到处都紧闭着屋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旅店,便听那老板一边把他们屋里迎,一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店门。
神色警惕,直到进屋才舒了口气。打着算盘的功夫,还不忘对他们说:“诸位客官可要小心点,最近都辽城不太平,晚上经常发生妖怪伤人事件。”
“妖怪?”
老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们不过是做生意的平头百姓,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最近走夜路很容易撞到妖怪。”
“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老板。”鸣九笑眯眯应答,然后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门牌。
上楼时凑近春夜,勾着唇道:“害怕吗,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滚。”
春夜表情嫌弃,忍无可忍地踩了他一脚后,踩着楼梯哒哒哒上楼了。
黑色的斗笠垂下,随着她剧烈的步幅而摆动着,鸣九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回眸笑着问重漪:“很漂亮,不是吗?”
狗男人。
重漪哼了一声,从他身旁侧着走了上去。
明月高挂,蝉鸣悦耳。
客栈的浴房在后院,重漪洗漱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思考着老板今日所说的闹妖怪的事情。
回廊转角处,暗沉沉的,风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重漪看不清,便放慢了脚步。手心燃起一簇青色火苗,微微照亮了前方。
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像面墙挡在她的面前,堵住了楼梯。
她揉了揉眼睛,眯眼瞧了半晌,才发现面前此景并非是她的幻觉。
那大白团子抖了抖身子,唧唧地叫了一声。
竟然还是活物?重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杏眸,睫毛忽闪,咽了口唾液,慢慢上前戳了一下它。
“啊!”
叫声响彻客栈。
重漪的声音!
在另一间浴房洗澡的辛玚只来得及提上裤子,便匆忙从浴房中冲了出来。
只见他那倒霉妹妹,正抱着一个有人高的大白团子,尖叫着说:“好软啊,好像一大团棉花啊!”
辛玚这才放心下来,边把外袍往身上披,又好气又好笑,无语道:“你干什么呢?”
重漪转头看向他,目光触及他裸露的胸膛时,不加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嫌弃,避过眼神,道:“穿得像什么样子,不守男德。”
他长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他的亲妹妹,不能打死,才勉强平静下来,警告道:“再说下去,你狗命不保。”
重漪颇为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双手不断地揉着大白团子,朝辛玚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表情甜得不行。
“二哥,它是什么啊,我想养它。”